幸好，肖瑶在慌乱之余还没把张子辰忘掉。她才消失在门后不久，又重新把头探了出来：“张大哥…既然这么巧，要不要一会一起吃点东西？”
张子辰明白肖瑶的潜台词：能不能稍微回避一下？想到平时肖瑶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大方得体，又隐隐有了些明悟：也许对肖姑娘来说，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作为一个尊重女性的青年，张子辰于情于理都不会反对，笑了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了足够长的时间才推门出去。
当他再次回到大厅时，肖瑶已经换上了一套端庄的衣裙，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读着一本书。室内灯温暖的橘色光线打在她尚带着湿意的长发上，映出温柔的光泽。几缕发丝垂落下来，被肖瑶轻轻巧巧地挽起来别在耳后。餐厅一角的咖啡机一边散发出一股好闻的香气，一边咕噜咕噜地叫着，和茶几上慢悠悠转着的留声机一起提供着房间里的背景音乐。
如果不是两种形态的肖瑶他都见过，张子辰很难把刚刚那个有些狼狈的女孩和面前这个优雅文静的肖瑶联系起来。这不禁让他回想起自己刚来到新城，因迷路而漫无目的地游荡时，是肖瑶找到了他。那时候打着伞却依然被淋湿了衣服和头发的肖瑶，就像是优雅和狼狈的结合体。
自那之后，四个月一晃而过。两个人因为种种原因，交流并不多，但是彼此之间相处还算融洽。只是张子辰一直在好奇，为什么肖瑶自称是新城大的学生，却从来没有见她上过学？
“张大哥，坐呀。”肖瑶的声音把他从思考中惊醒，张子辰回过神来，看见肖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书，示意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他坐下后，肖瑶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没想到张大哥你今天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肯定已经睡了，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怎么会？”张子辰摆摆手，“今天是遇到了突发事件，和人讨论才晚了一点。倒是你今天起得也真够晚的啊，这都已经快子时…额，快11点钟了。”
“也还好吧？”肖瑶显然不觉得在晚上11点钟起床有什么问题，“我先去给自己弄点早餐，嗯，或者说是夜宵好了。张大哥你要来点吗？哦对了，咖啡呢？”
“那我就先谢过了。”张子辰没有推辞，尝过肖瑶的手艺的他对一会的美食感到期待。
于是肖瑶施施然起身，先给留声机换了张碟，然后才伴着新响起的旋律，开始操作着各种餐具，看起来十分乐在其中。这让张子辰的心情也不禁好了起来，一边跟着留声机的歌曲哼着，一边完成他今天的阅读任务。
不一会，咖啡机发出了“叮”的提示音，肖瑶也放下了手中的活，于是张子辰自觉起身，帮忙把她做好的两碟三明治和调好的两杯咖啡捧回了餐桌。两人在餐桌旁就坐，各自享受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这个世界的食材和调料比张子辰原来世界要丰富太多了，再加上肖瑶本身厨艺不错，以至于简单的三明治就让张子辰胃口大开。等到张子辰反应过来他应该先对厨师表示感谢和赞美时，面前的杯盘都已经被他清空了。他不禁有些尴尬地开口：“抱歉，因为太好吃就只顾着吃了…谢谢你精心准备的夜宵。”
“没事，看到你吃的这么开心就已经让我很有成就感了。”肖瑶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然后似乎不经意地开口道：“对了张大哥，你之前不是说今天遇见了突发的事情吗？我今天看新闻时也被一件突发新闻惊到了：那个‘空’居然要来新城诶！”
张子辰正思考着和怪盗“空”有关的事，闻言精神一振：“肖姑娘，你知道‘空’的事情吗？能把知道的告诉我吗？”
“听说是肯定听说过的呀，毕竟现在是网络时代呀，一有什么新闻全世界都会知道。”肖瑶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道，“可是为什么张大哥会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难道说张大哥今天遇到的突发事件和‘空’有关？“
张子辰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今天被拜托参与阻止这位‘空’的行动。可是委托方能提供的情报着实不多，我自己更是从未听说过这个人，所以想找你问问。“
“原来是这样！既然张大哥你被委托了的话，也就是说张大哥你有阻止‘空’的能力，只是需要更多的情报是吗？“不知为何，肖瑶脸上突然闪过奇异的神色。
张子辰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实力是一件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他坦诚地承认道：“算是吧，之前在其他地方也被委托过类似的事情，可以说是有些经验。“
“哦哦哦，“肖瑶点着头，正当张子辰以为肖瑶要答应的时候，肖瑶又开口了，”张大哥，我确实有一些普通人收集不到的信息，可是，我为什么要直接告诉你呢？要知道，我收集这些信息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在张子辰看来，这个疑问合情合理，如果肖瑶不求回报地直接共享信息，他反而会感到不安：“放心，那么，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作为报酬？“
“两个选择，“肖瑶伸出两根手指，”第一，让我参与到这次行动中，这样我们就是有着同一个目标的伙伴了。我自然会和你共享情报，也会在合理的情况下听从你这个专家的指挥，但是你需要保障我的安全。“
“我明白了，“张子辰点点头，”那第二个选择呢？“
“第二就是简单的情报交换了，“肖瑶眨眨眼，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你每说一件我感兴趣的情报，我就会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情报，公平公正吧？“
“那我还是选第一个吧。“张子辰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前者。这不仅是因为这样可以多一个可靠的助手，更是因为后一个选项藏着逻辑陷阱：只有肖瑶感兴趣的情报才能换来情报，换句话说就是肖瑶提供情报的数量完全取决于她的心情。
“那么，合作愉快。”肖瑶郑重其事地伸出了手，张子辰微微迟疑了一下，就握了上去。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肖瑶笑道：“不知张大哥想现在就讨论一下还是等你睡一觉起来再说？”
“就现在吧。”张子辰半靠在椅背上微笑着。事情有了进展，这令他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那你在这等等，我去拿点资料。”肖瑶起身走了两步，又有些犹豫地回头：“算了，张大哥你跟我一起来吧。”
......
这还是张子辰第一次走进这栋楼的工作区。这个区域被金属墙壁环绕着，到处都摆着书柜和收纳柜，房间里充斥着有些压抑的冷白色，和生活区的暖色调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你先找个地方坐吧。”肖瑶高声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扎进书柜组成的密林里。张子辰隐约能听见她在念叨着：“'空'...应该是在'都市怪谈'区...啊，就是这一块...”
张子辰才刚找到一张椅子，还没坐稳，肖瑶就噔噔噔地走过来甩给他一叠资料，然后又噔噔噔地赶了回去找下一叠资料。不多时，张子辰的面前已经堆了十几个文件夹和信封。
专心于工作的肖瑶张子辰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比起肖瑶，他对面前的资料更感兴趣。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些信息’那么简单啊…”他好奇地翻了翻面前摆着的资料。资料分为三叠，其中三个文件最显眼：
“人物档案：‘空’（暂称）”
“组织档案：新城大学下属维多利亚学院”
“人物档案：克里斯蒂娜·玛姬丝”
“这三份文件就是你觉得最重要的么？”张子辰晃了晃，沉甸甸的，分量不小。“感觉有很多页纸的样子啊。“
“啊，不是，那三份是目录。“
“……”
“不过不用担心，我确实有找出几份比较重要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肖瑶在三叠文件里翻找着，挑出三个红色信封递给张子辰。
张子辰接过，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肖姑娘，你之前说过你会有一些常人可能接触不到的信息…但这里的文件已经远远超出了我想象的数量级。肖姑娘，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是新城大的学生，收集这些资料是用来学习的…我猜我这么说，张大哥也不会相信吧？“
张子辰无声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是个兼职的作家，自己写些小说啊散文啊诗歌啊之类的东西。因为写作需要灵感，有时候还需要专业背景知识，所以才会在空闲时间收集一些信息情报。“
这个理由可信度并不比上一个高多少，但是张子辰也没指望她能直接说出真相，于是他决定把话题转回手中的情报：“这三份情报里，‘空’和维多利亚学院我都理解），可是这个‘克里斯蒂娜’是谁？她和这个事件有什么关系？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你问了个好问题！“肖瑶打了个响指，从“人物档案：克里斯蒂娜·玛姬丝”那一叠资料里找出了几本花花绿绿的杂志。这些杂志的厚薄、新旧、语言都不一样，唯一的相同点是它们的封面——都是同一个红发的女孩。
“这位姑娘就是克里斯蒂娜？”张子辰拿起一本翻看着。
“没错。“肖瑶点点头，念着杂志的名字，”《时代》、《自然》、《科学》、《新城》…“张大哥你可能不太清楚，这些杂志也好期刊也好周刊也好，都是十分有影响力的刊物。一般人的相关内容想上一次就不容易了，更不用说上封面了。”
而这里以克里斯蒂娜为封面的刊物有这么多….张子辰明白了肖瑶没说出来的意思，静待着她的下文，却没想到她拿出了另一份报告，话风一转：“张大哥还记得‘空’这次声称要偷的是什么吗？”
“我记得是一项维多利亚学院的研究成果…你是说，这项研究成果是这位克里斯蒂娜做出的，或者说是她主导的？”张子辰恍然大悟，面前的迷雾仿佛消散了许多。
“不知道。”肖瑶干脆地摊了摊手。
“啊？“张子辰又懵了。
“应该说，这个研究成果的具体信息没人知道。“肖瑶修改了一下措辞，”今天维多利亚学院的人找你时，有提到这个研究成果的相关信息吗？“
张子辰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
“这就对了。“肖瑶满意地点头，”他们之所以不告诉你，不是因为他们在顾忌什么，而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而后肖瑶突然又把话锋一转，把手中文件递给了张子辰：“张大哥，读一下这个。“
张子辰已经被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还是接过文件读了起来：“据可靠情报源称，新城大学自2014年6月起，发起了一项维多利亚学院牵头的跨学院合作行动。具体内容不详，参与人员不详，保密等级为最高…“
这怎么了？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肖瑶。
“从2012年2月，克里斯蒂娜第一次登上《自然》封面起，她每发表一次论文，都会带有极具讨论性和颠覆性的内容，每次都会登上一个著名期刊的封面。”肖瑶轻声说着，“她以令人恐惧的速度，每隔一段时间就抛出一篇论文，直到…2014年6月。”
张子辰瞳孔猛地一缩。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发表过哪怕一篇论文。有的人猜测她江郎才尽了，有的人说她失踪了，有的人说她死了…大家都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肖瑶看着张子辰，眼神复杂，“我也想弄明白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直都没有结果…我知道她曾经就读于新城大学维多利亚学院，知道她突然‘江郎才尽’，也知道新城大学的联合学院行动，却一直没有把这些东西联系起来。”
“直到今天你看到了‘空’的声明，你才明白了这三件事的联系？”张子辰猜测着。
“是，也不是。”肖瑶点点头又摇摇头，“仅凭这些没法断定克里斯蒂娜一定和这件事有关系，但是这一切实在太巧了…时间、学院都对的上…”
“至少，我们现在有了个研究调查的突破口，这都是多亏了肖姑娘你的聪明才智和收集的信息。”张子辰鼓励着肖瑶。
“是啊，突破口…”肖瑶喃喃自语地看着杂志的封面。
封面的照片上，克里斯蒂娜看着镜头，笑靥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