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把一块腊肉直接丢在了桌上，心中的气还是始终消不了。
别的一切，都拍的很简单，很顺利。
偏偏就是这个牛猪肉的角色不管怎么拍，拍来拍去都始终有点问题。
不管是赵放，还是李照明，都没办法满足秦文心中的构想。
赵放的情绪总差点意思，而李照明，虽然外形比赵放还要符合牛猪肉的人物形象，但他的演技说实话比赵放要差远了。
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学表演的。
要不是这会儿找不到形象比李照明更适合的，秦文早就换掉他了。
李照明身体抖着，看着面前的这块腊肉，想哭却哭不出来。
因为秦文让他看出来个含情脉脉，他就不敢看出来个苦大仇深。
秦文可以说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而演好这个角色，就是抓住这个希望的关键所在。
要是被踢出剧组，那真就是断了收入来源。
接踵而至的沉重压力，能让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变成一个在暴雨夜孤身行走在没有路灯的马路上的可怜人，无助而彷徨。
他没有退路。
秦文看着他忽然间被重创到的这幅模样，心里忽然间百味陈杂。
让这个三十多岁，前半生基本蹉跎浪费掉了无用之人来演这个比他先是现实中还要苦的角色，到底是对是错？
给一个素人这样的机会，可能弊还不如利？
幸好还没有给那个刘杭安排角色，只是让老高带着他，找找他到底能在剧组里干什么活……
“算了算了，你要不然去灯光那儿领个活去干吧，钱不会少了你的……”秦文叹了口气。
话还没说完。
“不！”李照明忽然间斩钉截铁开口。
他这个字的果断，让秦文都不由得稍稍有些惊讶。
下一刻，他看见了让他更讶异的一幕。
李照明的眼神忽然间变了。
李照明看向那块腊肉的眼神——
仿佛看见自己经别多年的灵魂伴侣。
期盼中带着些许渴望，带着能微微感受到，却又没有那么明显的极力压抑着的喜悦。
更关键的是他含蓄到了极点，不知道到底是往上撇还是向下撇的笑。
不，可能是在哭。
他的脸上在笑，心里却在哭。
一旁的演员们、剧务们，都看呆了。
“这家伙……忽然变身了？”
秦文看到李照明的这个表情后，先是一愣，然后猛然一拍手：“好！就是这个！”
他被巨大的惊喜砸中。
给了些压力之后，这个李照明竟然还真能显现出这一面？
一秒入戏？
听到秦文拍手之后，李照明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汗打湿了，想要拿袖子抹一抹额头上的汗，却又怕把服装弄脏。
秦文递过来一包纸：“快！快擦一擦！”
李照明脸上极力挤出了点笑容：“导演，我不用去灯……”
“不用不用。”秦文摇头，然后又一指摄影棚，“快去！就记住这个感觉，再把你心中的那些恨意，全都释放出来！全放在你看向牛结实的背影上！”
“各部门预备——开始！”看着李照明走向摄影棚就位之后，秦文下达了指令。
……
李照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间就懂了牛猪肉这个角色。
他曾经看到剧本的时候，觉得这个人物根本无法立得住。
换句话说，这样的角色在荧屏上演出来，观众不会相信的。
人物的行为逻辑有问题，说话做事的方式也有些问题，甚至转变也非常突然。
忽然间就敢下毒药了？
被欺负的那么惨却毫无怨言，在村民们一起商量着的演戏时，却敢承担起了最关键，也最重要的一步，给牛结实下药？
更戏剧的是，他不仅是下药，他而且还给办砸了。
阴差阳错下反而把最想要牛结实死的牛医生给毒死了。
造成了全剧最无语，且让人出戏的老套结局。
一个不知道怎么衡量到底是不是坏人的坏人，死于自己之手。
但李照明演着演着，忽然间就懂了些。
谁没有些苦衷呢？
再胆小懦弱的人，都会有逆鳞的。
为什么被这样欺负，欺负到了家，简直就像是被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一样的侮辱，都能忍的下来？
脸上还在陪着笑，但心中的泪早就已经苦干了。
谁也不比谁低贱，大家都是低微卑贱到了泥土深处里的蚯蚓，还非得争个你死我活的。
与其这样……还真不如……
一同毁灭。
毁灭。
他的心中的复杂情绪与感觉，都放在了看向兴高采烈拿着腊肉回去的牛结实的背影的这一眼中。
在原先秦文来的那个世界中，饰演牛猪肉的演员的眼神，毫无任何出奇之处。
但那个导演想要表达的意味，虽然没有通过演员的表演演出来，但却使用了镜头语言补足。
说白了就是从斜下方怼过去，斜拍了牛猪肉看向牛结实的一个镜头。
有些电影中会出现的阴暗人物的内心戏，会使用这样的表现手法。
但现在，秦文使用的要更高级的多。
用一个体验派的演员，用自身无法说清楚的这种复杂情绪，代替了用简单的镜头堆砌塑造出来的效果。
果不其然，拍出来的这个镜头，效果真的好。
秦文反复查看着镜头，兴高采烈，猛然一拍桌子：“好！”
听到秦文一拍桌子，片场立刻停了下来。
这还不算完，秦文一把揪住身旁的夏芊芊的手，眼神激动到了极点：“这个镜头！一定要把这个镜头放在预告片里！！！”
夏芊芊手被攥的生疼，脸也突然红了。
但她却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秦文松开夏芊芊的手，又重重坐了回去，带上耳机，反复查看着刚才那个片段。
……
拍摄仍在继续进行。
牛猪肉的镜头说实话不怎么多，但拍摄的地点却蛮多的，秦文觉得今天李照明的感觉是真不错，干脆趁热打铁，把他的几个室内的镜头都拍掉。
这可是只有明星大腕才有的待遇。
为了不耽误明星们的档期，赶工先拍他们的戏份。
但这种待遇，秦文却用在了一个无名小卒，几天前还只是一个给别人打伞的小喽啰上。
原因只有一个……秦文根本不在乎什么规矩，也不在意什么别的演员的眼红。
“停！不对！”秦文大喊一声。
拍了几条之后，又出现问题了。
就连秦文自己也诧异，为什么老是有地方出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