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没直接给刘杭回复，而是指了指又中止了拍摄的秦文。
所有人都在心惊胆战的看着秦文，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
秦文双手捂着耳机，死死地盯着监视器，反复查看着刚才拍摄下来的画面。
“不对。还是不对……”秦文低头又看了看自己写的剧本，又抬头看向监视器。
监视器中的画面堪称完美，蒯龙这一次演出来的效果非常好。
不管是回到村中的得意与能看出来的偶尔的几丝恨意，以及饰演村民的几名演员看到他回来时的恐慌与沸腾，都演的很到位。
但秦文总觉得……缺点味道，缺点神韵。
男主角蒯龙也心里七上八下。
他真的尽力了，是真的尽力了，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和演技，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镜头前。
拍摄自始至终，他一直都保持着一个非常饱满的精神状态，把秦文交代的每一个细节都演的非常好。
但秦文却始终还是不满意。
这让非常重视这部戏的蒯龙心中甚至都开始有了些绝望之感。
“到底是为什么呢？”秦文喃喃自语，快速的翻着剧本。
他无意识的拿着笔，在剧本上划出主角牛结实的台词和动作。
其中的几个词：回头一看、抬头笑、快步走过。
同一个剧本，甚至现在自己的这个剧本还要更好一些，为什么原来世界的黄渤却就能演的那么传神？
面前的这个蒯龙，外形同样看起来像是个痞子样，刚才也让他学了刘杭的那股戾气，为什么还是拍成了这个样子？
到底是演员的原因，还是我自己的原因？
是演员演不好，还是我导不好？
秦文有些迷茫。
珠玉在前，自己所看过的那部《杀生》虽然有很多瑕疵，但同样也可以说是经典之作，自己对于它的印象实在是太过于深刻，但……
光是复刻，也不可能复刻的出来那股味道，毕竟蒯龙不是黄渤，秦文也不是管虎。
看着秦文低头沉思着，剧组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
三十多个人的拍摄现场，此时竟然落针可闻，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微弱的风在岩石上刮过的声音。
就连给一线明星柳颜扇着风的女助理，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原本在远处训斥着自己学徒的灯光师，也忽然间闭上了嘴，谨慎地看了一眼秦文。
老高转动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玉扳指，静静地看着秦文的背影，也没有说话。
……
“哎哎哎，秦文，你干嘛呢？”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女声。
在场敢直叫秦文名字的，也没有几个人。
剧组众人连忙回头看，却发现是秦文的左右手，配合数年的老搭档，离开她秦文甚至都无法正常生活的导演助理——夏芊芊。
在开机仪式上当天没有出现的夏芊芊。
夏芊芊提着几杯奶茶，朝秦文走去。
“就给你去买了杯儿奶茶，你怎么都停工了？”夏芊芊把奶茶往秦文面前一放。
听到夏芊芊开口，剧组所有的人如释重负。
以秦文一人，并不能让这么多人服众，若是凭他过去拍的那些烂片的履历，光是能找来这些演员都不容易。
能镇得住整个班子的，除了老高，就是夏芊芊了。
夏芊芊好歹也是从仇威工作室出来的，虽然以前是做特效的，但后来转行当编剧也当的挺好，这次的《杀生》剧本，她也参与了剧本设计，算是主创之一。
总而言之，她凭借着自己在业内的一点点名声，以及在所有人眼中看来她和导演秦文的个人奇妙的关系，再加上她的性格，让大部分人都心服口服。
听到夏芊芊开口之后，现场原本近乎快要凝固住的气氛顿时消散一空。
训斥着学徒的灯光师接着训斥怒骂。
给柳颜扇着风的助理抹了把冷汗，接着扇着扇子，还贴心地给柳颜递上了一杯冰水。
现场又重新动了起来，即便是什么事儿都找不见干的，也连忙竭力想让自己忙活起来，不然干怵在原地会显得很突兀。
在嘈杂的人声中，夏芊芊坐在了副导演给她让出的位置，坐在了秦文旁边。
秦文偏头瞥了一眼夏芊芊，想了想之后干脆把剧本合上，拿出分镜本给她看：“你觉不觉得这里总是有点问题？”
秦文指着当初自己绘制的一张分镜头手稿，指给夏芊芊看。
又给夏芊芊放了一遍刚才拍摄下的镜头。
这也就是牛结实回到村子中的第一个镜头，是一个背影。
随后牛结实回过头，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对着镜头笑了笑，像是在宣布“魔王归来”。
然后镜头随着牛结实向前走，一步步推进，展现了一部分村中的模样，以及村中的数名村民看见他回来时脸上的恐惧神情。
若是说这个简单的镜头都富有很多含义的话，未免太过于牵强附会，而且这个镜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秦文也就沿用了原先那个世界的镜头。
但他此时却觉得，这样拍出来的效果不怎么好。
简单是简单，但也有点太过于简单了，总是不和他的心意。
夏芊芊安静地看完这个镜头，又看着秦文看了十几秒：“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秦文苦恼的挠挠头。
若是一个没有看过《杀生》的人，来看自己现在拍下的这个甚至连转场都没有的简单镜头，绝不会有什么疑问。
他现在觉得不对，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中那股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拍的不好？”夏芊芊开口问，她又翻开剧本看了几眼，“挺好的啊，用光，构图和构想都没问题——你是不是觉得拍的有些太过于普通？或者是可以再拍的鲜活一些？”
秦文点点头。
“无所谓啦，你能拍出自己的风格就好，这种冷峻的贴近现实的镜头语言，不就是你擅长的吗？”夏芊芊把剧本放在桌上。
拍出自己的风格？
秦文一愣。
下一秒，他像是醍醐灌顶一般。
这是管虎的风格！不是我自己的！
我要是照着管虎的拍，不管怎么样，我都只是个临摹者，一个技艺拙劣的仿造者！
“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