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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苏仁旺练得八卦掌

棉花桃商会会长苏仁旺,五十岁年纪,却留了一把好胡须。高个,宽肩,方脸面,留这把胡须既显稳重,又显威严。说来他是穷苦出身,家中兄弟三人,生计难维,十几岁便外出做工,这里一宿,那里一夜。有一天夜宿道观,见道长练拳,他便在一旁跟着摆划。道长练罢,对他笑道:“你学了几手?练给我看看。”他便拉架子练了几下。虽然练得不精,却也记一些套路,道长大喜,觉得他是练武的材料,便收他为徒,教了他三年。这天,道长问他:“你跟我习道,就得脱尘。但我见你凡根太深。是啊不是?”他实话实说:“是。见了美女,我就眼馋心动,光想挣得些钱财回家娶个好媳妇。”道长听罢长叹:“罢了,罢了。强按牛头不喝水,我不勉强留你。你武艺学成,自己去吧。”他便跪下来,给道长实实地磕三个头。

离开道观,苏仁旺又四处打工为生,一心攒钱娶媳妇。这天,他给人家割麦,割罢捆好,拉车运到麦场里。麦场角上有个小土屋,他正好夜宿,顺便给人家看麦垛。吃罢晚饭,场边一角的碌碡上一坐,晚风习习,吹去热燥,倒也感到身上轻松。就这时候,邻家的麦场上闪出一位老人,白须,白色宽袖褂,白色灯笼裤,软底儿布鞋。老人麦场上站了,便绕圈儿走动。只见他步似行云,行如游龙,飘身翻转如鹰盘。尤其是那手法:穿、插、劈、撩、横、撞、扣、翻、托、拿、勾、打、封、闭、闪、展浑然一体。这是啥拳?苏仁旺想起道长师傅一段话:“我有位师兄,跟随黑牛寨义和团的牛大师兄进京,扶清灭洋,后遭官府出卖。冲杀出来以后,四处散落,不知隐居何方。”难道说,眼前这位身手不凡的老者,是师父的那位大师兄不成?于是,待老者收式之后,苏仁旺立即上前,至老者五步开外,跪地上说:“老人家,晚辈给您磕头。”老者不惊不乍,道:“不年不节,磕什么头?”苏仁旺说:“晚辈不敢贸然认亲,只是见到老人家这套拳路,有别其他,便想起我师傅说的师伯。”老者问:“你师傅是谁?”苏仁旺说:“道号弘义,真名我不知道。他说‘我师兄别有一功’。您可是我师伯?”老者一阵沉默,然后慢慢地说:“是不是,没关系,你不就是想学艺吗?我教你就是。”

苏仁旺大喜,又磕三个头,开口尊师。割罢麦子打罢场,紧接着是镑麦茬,锄夏田,接二连三到秋收。顾工的人家很多,苏仁旺干活又是把好手,为人诚实,村里人家争着顾他。他在这个村里一直干到入冬。白天干活,晚上跟着师傅练武。师傅边教边告诉他:这叫八卦掌,以掌代拳,是从道家的养身健体兼防身的阴阳掌变来的。八卦掌是在走转中练,练得气贯四稍,通任督二脉,达四肢百骸,全身舒泰。八卦掌将外功与内功集为一体,讲究趟泥步、剪子腿,求的是步实、身稳。这是武家的保身要素!那扣掰转换、避正打斜,则是防身武艺。

苏仁旺练功认真,师傅喜欢。这天,师傅特别嘱咐:“练功,更要修德。德不正,功难成。懂不懂?”苏仁旺摇头。师傅满脸不快,厉声喝:“怎的不懂?”苏仁旺如实说:“道长说我凡根太深。”师傅打愣,忙问:“怎么太深?说来我听。”苏仁旺便如实说:“我见了美女就眼馋,光想娶个俊媳妇。”师傅哈哈大笑起来,说:“德正不德正,不在这事!天下人都不娶媳妇,人不就绝了哇!想美女人对男子来说是人之常情,只是不能淫乱。你若是变成采花贼,我就废了你!”苏仁旺忙说:“师傅,我不会当贼。我要当个正南八北的人。”

进入腊月,师傅问他在哪里过年。苏仁旺说:“过年我得回老家,陪爹娘过年,给爹娘磕头。”师傅很高兴:“好,好。孝子者,义人也。为人不孝,不如猪狗。记住:不可交接不孝之人。”苏仁旺说:“师傅放心。对爹娘不孝的人,对别人还有人心眼?不会。”说罢跪地,又给师傅磕三个头,便起身回走。日行夜宿,不必细说,且说这天回到棉花桃,正是年节前的棉花桃大集。年节大集人特别多,男女老少熙熙攘攘。突然,苏仁旺听到一声尖叫:“救人,救人!”他跑上前去,拨开人群,见两凶汉拖一女子。女子身边一婆婆,拼命护卫,无奈人老力弱,被一凶汉打倒在地。凶汉边拖女子边呼喝:“闪开,闪开,欠债不还,说定的是用人还债!”血流脸面的婆婆高声呼叫:“诬赖,诬赖!俺不欠您的钱!您这是凭空诈人!”那凶汉大步过来,抬脚就踢。不料他如同踢到石墩上,脚脖子疼痛难当,不得不瘫坐地上直哎哟,原来是苏仁旺伸脚挡绊。他喝问拖女子的凶汉:“哪路孽障,光天化日集上抢人?”那凶汉放开女子,抽刀在手:“嚯,不打雷,不下雨,哪里蹦出个蛤蟆来?找死的上来,想活命滚开!”说罢抡刀就劈。苏仁旺身子一扭,躲过钢刀,同时抓住那人的手腕。那人猛力挣脱,苏仁旺借力一拧,只听嘎巴一声响,那人腕断刀落地,转身就跑。苏仁旺也不追赶,只是对瘫坐地上的那人说:“我今天饶你一命,别再来集上为非作歹!”

二凶汉逃走,再不敢来棉花桃赶集。这高的武艺谁不敬仰?接二连三来人拜师学艺。来者不拒,苏仁旺同师傅一样,对徒弟们先教武德。乡亲们十分称赞:“苏仁旺回来以后,咱棉花桃安稳多了。”集市安稳,经商者愿意来这里开铺子。铺子越来越多,有人建议组建商会,说建起商会,铺子之间有啥争质,商铺与雇员闹啥纠纷,官家来人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人出面调理。众人赞成,棉花桃商会应运而生,选苏仁旺当会长。入商会的铺子要交会费,每集也收点摊位费,供商会开销。

商会建在十字街西北角,朝南的大门,前后两院,前院是公务大厅,后院是住房。苏仁旺诚实公正,各家商号铺子都拥护。被救的美女怕再受欺凌,前来做了苏仁旺的媳妇,接连生了三男二女。人有威望,鬼也尊敬,无论谁人来到棉花桃,只要求到苏仁旺,没有办不成的事。这样以来,苏仁旺的名气越来越大,结交上了上层人员。县衙中人,乡里名人,与苏仁旺皆有来往攀谈。

这天,苏仁旺去米王庄给麻六团团长贺喜。麻六娶四太太,中午设酒宴,全是四乡名人。划拳行令,哥俩好,六六顺,好一通呼喝,散宴回返日西斜。路过一片高粱地,猛听得前边女子尖叫。苏仁旺快步赶去,见三匪劫持一女子。三匪手持尖刀,围圈儿调戏,猫捉老鼠。女子吓得声声尖叫,他们的尖刀凑得更近。苏仁旺一声怒喝:“呔,你们干什么哪,没成色的东西!”三匪先是一惊,回身只见苏仁旺一人,便三面围住,厉声喝道:“想挡横儿?”苏仁旺正色说:“我不是挡横,是让你们改邪归正。”一劫匪冷笑道:“我不改呢?你们两个,一人给他割只耳朵,带回去当酒肴。”那女子大叫:“别!你们不能祸害人家!伤天害理,不怕老天打雷劈吗?”那匪徒转身喝问:“他是你男人,还是你相好,这么痛他?今日非得废他不可。动手!”两个匪徒一左一右持刀向前。可是,没看清怎么一回事儿,只见苏仁旺三转两转,那二匪钢刀落地,同时一人一只耳朵也落地,抱头逃窜。匪首大叫一声,持刀扎来。苏仁旺扭身一躲,抓住其手腕拧麻花,又借他的刀割下他的一只耳朵:“给你留条活命。再敢伤天害理,小心另只耳朵!”

匪首抱头鼠窜,苏仁旺不予理睬。女子正是逃难的史榴红,立即跪拜苏仁旺:“谢恩人相救。恩人大德,小女不知如何报答。”苏仁旺说:“起来吧。举手之劳,何以言报!您这是去哪里?”史榴红泪流满面:“小女是在逃难,慌不择路,想不到碰上劫匪。”苏仁旺抬头看一眼天色,西半天已经飞起晚霞,说:“天这么晚了,你一人上路怕还有不测。不如跟我回棉花桃,明天再赶路。”史榴红答应,跟随苏仁旺回到棉花桃。徒弟们迎上来,苏仁旺吩咐单独给这女子摆饭。饭后,苏仁旺领她来后院房中,这里有床有铺。史榴红见苏仁旺人才出众,能耐高强,又跪苏仁旺脚下:“小女无家可归。恩人可怜小女,若将小女留下,小女愿效犬马之劳。”

苏仁旺再上眼看,脚下女子不仅可怜,而且十分美貌,凡根顿时勃动。他伸手来拉,史榴红便依偎苏仁旺怀中。苏仁旺说:“我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史榴红说:“我不要名分,甘心请愿报答您。”苏仁旺便将她留下来。史榴红自知留在本地谨言慎行,所以平常日子只在后院,绝不上街。近日听说棉花桃的女人家家都去嫘祖庙供香,这才想到自己也该去供香,求嫘祖保佑商会兴旺。她把心愿说给苏仁旺,苏仁旺大喜:“好,好,你就让赵妈陪你去一趟,只是快去快回,免得碰上白五。那是个色狼!”史榴红说:“你就放心。光天化日,他敢怎的?这是在你地盘上。”

史榴红去嫘祖庙供香,没有碰上白五,却碰上了鲍樱桃。回到商会后院,史榴红耳边仍然响着鲍樱桃那话:“明天再找你。”她好是不解:鲍樱桃不是跟着蓝大侠了吗,怎么落成满脸污垢,一衣破衣,挎篮乞讨的乞丐?简直一片迷雾!晚上苏仁旺过来,见她神情恍惚,问:“出什么事了?”史榴红如实说:“今日去嫘祖庙供香,碰见个乞丐,可怜兮兮。”苏仁旺一听这话,更觉得史榴红心肠好,长叹一声:“日本鬼子过来以后有三多:土匪多,死人多,乞丐多。哪不是咱能管得了的!”史榴红说:“可是,我打发她以后,她说明天还来找我。”史榴红觉得这话还是明说为好。苏仁旺可怜穷人,说:“没爹没娘的孩子,只要聪明伶俐,就留在商会,让他们打杂、跑腿。咱商会要人,几个商铺掌柜还托我给他们找人……哎,是个男的,还是女的?”史榴说:“是个女的。”苏仁旺立即表态:“行。女孩少拐古,你好使唤,就留在你的身边。赵妈手脚太笨。”听得这话,史榴红愈加喜欢苏仁旺正义、大度、有怜悯之心,便尽情地贴身温存。一夜无话。第二天两人起身较晚,赵妈端水两人洗脸。洗罢,刚摆上饭,门卫来报:“会长,来了三个女子,说是太太的表姐、表妹。”

苏仁旺愣愣地望着史榴红,史榴红也愣愣地望着苏仁旺。哪里蹦来三个表姐表妹?

渤海谣:

棉花桃,圆又尖,

花儿籽儿包里边。

张开棉桃放开花,

粒粒籽儿有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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