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桉点了点头，摸索着走向桌子，坐在凳子上，伸手去拿筷子，因为遮着盖头，视线被遮挡，她看不到眼前的东西。汪槿柔体贴的把筷子递给她，：“弟妹你先吃着，前厅还要招待客人，忙着呢，我就先去忙了，等会儿你吃完了盘子放着就行，我叫人来收。”
江桉点头。
秦丛洲回来的时候，估摸着已经十点多了，江桉仍然盖着盖头坐在软榻上，秦丛洲走过去，替她揭了盖头，女人一张白皙干净的小脸被珠帘遮了一半，露出来的嘴唇和下巴看起来跟精致。秦丛洲忽然来了兴趣，将遮脸的珠帘揽了起来，看着那张素净的脸，一双眼睛好像倒映了星辰明月，很是勾人心魄。
“江桉？”秦丛洲开口。
江桉点头。
“小哑巴，你连话都不会说？可是习字儿？”
点头。
江桉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在书桌上发现笔和纸，走过去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江桉”
“桉？在这乱世之中，你能安然得了吗？”
……
“小哑巴，你是天生就不会说话吗？”
“不是。”
“可惜了。……你可知，我以后，是要上战场的，上战场你知道吧，很危险，仗一打起来，就没完没了，到时候谁回得来谁回不来都是个未知数。若有朝一日，我死在战场上，你怎么办？”秦丛洲忽然开口说。
江桉睁大眸子看了他许久，写到：“我等你回家。”
“家？我怎么会有家呢。小哑巴，你知道的，我不爱你，娶你不过是被逼无奈。谁没有心仪的人呢？你也有吧，嫁给我，你也很无奈吧。”
江桉抿了抿唇，倒映着星辰大海的眸子染上淡淡的忧伤，“你可以纳妾。”
秦丛洲坐到床上，“如果你是我，你想让你心仪的人做妾吗？”
“不想。”
秦丛洲看着她，江桉举着纸，字迹娟秀好看，对方垂着眸，大概在想着什么。
“好了，睡吧，你应该也很累了。”
江桉摇了摇头，“你要是实在喜欢她，等这场战争结束了，便休了我吧，到时候你就能娶她了。”
秦丛洲看着她写的字，抿唇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也不知道会到何时，她等不到。”
江桉没再说什么，坐在软榻上，迟迟没有上床。
“上床睡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秦丛洲看了她许久，说。江桉微微点了点头，还是睡在了秦丛洲的旁边。
秦丛洲今天中午出去见了一个人，他心仪的人。也是和他一同长大的人，这六年来，两人之间书信不断，虽然没有太过刻意的讨论过彼此之间的情感，但是有些事就算不说出来他们也心知肚明。
那是个温婉大方的姑娘，没读多少书，却出奇的聪明伶俐，可能不太识字儿，但是总能读懂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秦丛洲不愿意辜负她，此刻感受着江桉的温度，亦是觉得这个女子他也不能辜负。她能说出等战争结束就休了她的话，自是已经把所有的结局都想到。
那女子说，愿意给他做妾，但是他不愿意。秦丛洲是接受过新思想的人，喜欢一个人便一心一意，娶了谁也就一辈子只她一人，对于纳妾压根儿就没有想过，他更不想让自己喜欢着的人去做妾。
江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纠结，转过身来，捏了捏秦丛洲的手心，用手指在他的手心上写：“你不用担心，我没关系的。如果实在不行，你就把她接回家里，完全可以当我不存在。可以给她名，只是对外我还是你的太太就可以了。”
秦丛洲翻了个身看着江桉的眼睛，漂亮的眸子里氤氲着淡淡的忧愁，是为他着想的忧愁吗？福至心头，他突然开口问：“江桉，你是不是也有心仪之人，所以才会对我纳妾一事毫无看法？”
江桉垂眸，遮掩着眸子里的忧愁，只是摇了摇头。
心仪之人吗？他死了，死在东北三省沦陷中，已经过去三年了，再也回不来了。
江桉捏着秦丛洲的手心，写：“嗯，他死了。你纳妾一事，我绝不掺和，必要时还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秦丛洲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伸手摸了摸江桉的头，说：“我既然娶了你，就有义务保护好你。以后，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江桉对他笑了笑，“我相信你。”
“睡吧。”
江桉翻了个身，背对着秦丛洲，没有再说什么。
翌日。
江桉起来的时候，秦丛洲已经醒了，不知道去了哪儿，屋子里只有他一人。软榻旁的小几上，放着一方带血的白手帕，江桉的脸红了一下，瞥了一眼那东西，起床去洗漱。
秦丛洲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穿戴完整，用一根墨绿色的长簪挽住头发，鬓角垂落几缕发丝，看起来更有女人味。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衫，朱唇微抿，看着秦丛洲。
“出去拿了点吃的，昨夜你应该没吃什么东西吧，先吃点，然后去给老太太问安。”
江桉点头，坐在桌前，拈起一块儿糕点送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带着满口的清香。
“我这两日有些事要忙，大概没有时间陪你，你一个人要是闷得慌，就出门走走，听听戏也好，去后院和那些姨娘说说话也行，就是一个人注意着点儿，别给人落了话柄，哦，对了，我差点儿忘记你不会说话了。还有，听奶奶说，再过两日你要回门，到时候我陪你去。”秦丛洲看她吃得正欢，说。
江桉垂了垂眸，只是点头。对啊，她是个哑巴，去哪儿找别人聊天。
“罢了，你有什么想法吗？”秦丛洲问。
“想在西市那边做生意。”江桉在纸上写。
“什么生意？”
“开家药店也行，开家服装店也行，我在美国那边，有学习过那边的服装设计，可能在中国，会比较受欢迎。”
“这个时期，人们的思想还处在封建迷信时期，美国那边的服装，是不是太显得暴露，大概不会太受欢迎。”
“中西结合。”
“也是。你要是想，我就差人去办。等我出去打仗了，你也不用在家太无聊。”
“你若出去打仗，我申请以战地医生的身份跟随。”
秦丛洲皱眉，“不行！我不允许。”回答得干脆果断，战场那个地方，太过阴冷，危险，他不想让她去送死。家里有他和父亲就行了，女眷没有谁会主动上战场。
“我医术精湛。”
“医术精湛也不成，别打这个念头，我是不会允许的。”秦丛洲笑了一下，哪儿有人自夸医术精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