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江南好风光,杨柳摇曳杏花飘。
锦鞀便装出现在酒楼,面对舞台中间咿咿呀呀的弹奏视而不见,直接上了二层的靠窗位置。
他此刻浓眉微蹙,敲击着桌面的手指泄露了一些情绪,绣门的情报已经停了好几天,心里隐隐有点躁动,甚至有点担忧,那个平静如水般的绣白练究竟出了何事?
“门主,您真的决定亲自去见锦门主?”即便即将踏入江南地界,马岙还是忍不住再三询问。
被包裹的密密麻麻的马车车厢,时不时传出一阵低喘轻咳,做为为数不多知道白练病情的人,他的忧心可想而知。
“恩,”白练哼了一声,捂着胸口,难受得叹气,系统给的药品她研磨成五十粒药丸,贴身收藏,隔三日服用一粒,虽然不至于见光死,但是,依旧见不得暴烈光照。
马车缓缓的停在“太白居”门口,马岙伸出手臂,让白练扶着下车。
锦鞀的视角,轻易的看到这对主仆,年轻瘦弱之极的主子和普通的车夫,主子容颜清丽苍白,车夫随时可以泯灭与众人。
白练主仆慢慢地走上二楼,环顾一圈,每张桌子都被人霸占着,有些一个二个,有些满座,马岙不动深色的瞥了锦鞀一眼,他自然认得这位锦门门主,憨厚得笑笑,走到面前,“这位公子爷,可否拼个桌子?”与其和一群草莽同桌,马岙觉得,他宁可主子和这位一起,锦门绣门两门门主初次相见的历史时刻,居然在这么一座小茶楼,见证人只有他一个,真是不可思议。
“随意。”拒绝的话在嘴边滚动了一圈,脱口而出的是同意之语。
“多谢。”白练掩唇致谢。
锦鞀不由自主的多看了白练几眼,他给人的形象,总让他觉得熟悉,马岙已经退下,四角桌子,就他们两个面对面而坐。
“喝口水吧。”在白练咳嗽了第三次时,锦鞀推过去一杯水,白练愣了愣,纤细的羽睫轻扇,她的资料中,锦鞀是个事不关己冷漠无比的男人,想想锦门内汇聚天下最残酷的刑罚,纵然有人在开膛破腹,他都可以安然吃喝。
“多谢兄台。”白练感激的浅笑,苍白的手指从包裹的袖中伸出,仰头一饮而尽。
马岙等白练她们吃的差不多了才出现,“主子,早些回去歇息吧。”
白练上车,锦鞀在边上翻身上马,闹市街头,骏马和马车都缓缓而行,拐了三四个街道,哒哒的马蹄声始终和谐的一致前行。
白练勾唇,撩开帘子,状似好奇的抬头看像锦鞀,却没有发问。
锦鞀心里也是千回百转,若不是他的居所方才才临时决定,只有本人知晓,他真要怀疑这个瘦弱的小公子哥在跟踪调查他。
白练赌对了。
她当然调查过锦鞀,锦门门主每到一处都会选择独立居所,官府给他推荐了十个地方,都被一一否决,白练收到消息后,结合他往日习惯,命令人腾出这个比邻而居的两套院落供其参考,环境悠然空旷,不会受外界打扰。
锦鞀的猜忌心重,他入住前调查了十一处,这个院落的档案显示的是落魄的员外郎抵押给官府的私产。
绣门别的本事没有,最擅长取得情报,和更新情报,锦鞀虽然没有用这点小事麻烦绣门,可绣门,却为他准备了这个。
白练暗暗想,只怕两人合作这么许多年,这是绣门第一次为他提供假消息吧。
“兄台,真巧。”白练圆瞪着眼睛,盯着锦鞀手里和她一模一样造型的钥匙。
锦鞀幽黑的眸子瞥了眼她,轻颔首,推门而入。
两个院落其实不是独立的,中间有个圆形拱门相连接,恰好,是东院锦鞀的花园,和西院白练的书房。
于是,第二天清晨,锦鞀飞檐走壁练习武功的时候,眼角余光就能见到隔壁慵懒地倚着靠椅看书的白练。
这个瘦弱的家伙,真是勤快,难得看的是史书,视力卓绝的锦鞀想。
这个厉害的男人,真不愧能取得如今的成绩,刮风下雨不落下一天。
白练看书时,习惯泡一壶醒神茶,在茶香袅袅中,分析记忆。
某一日,锦鞀收剑归鞘,端起桌上的茶壶,发现空空如也,就飞身到了西院,喝了一杯邻里间的暖茶,从此一发不可收。
锦鞀带回来的卷册,偶尔也会带些和白练相对而坐。
白练对他的卷册表现出一种无视的态度,让他颇为满意,他哪里知道,白练是根本没有兴趣看,都是自己亲手整理的,有什么可看的。
和锦鞀这样的人相处,千万不能太过主动,忽远忽近即可。
锦鞀发现,他现在很不正常,每次在外奔波心浮气躁后,回到西院,看一眼沉静的白练,就会随之沉静。
这个发现,让他颇为震惊,锦门门主不需要牵挂,也不允许出现扰乱心神之人。
“门主,锦门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接连三天没有见到锦鞀的身影,马岙疑惑得问道。
“没有,”白练慢条斯理的合上书,如果锦鞀真的猜忌,他只要翻一翻白练的书,就会发现,何谓挂着羊头卖狗肉。
“锦鞀如果觉得一个人可疑,他会怎么做?”白练反问。
“自然是抓起来,严刑逼供。”马岙冲口而出,锦门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恩……”白练似笑非笑的看着马岙,看到他面红耳赤的低头,绣门的二把手,遇上锦门的一把手,自乱阵脚,可不是什么好事。
“明日开始,打开大门。”白练灭灯前对马岙吩咐。
“是。”可是,为什么要打开大门?马岙没敢问。
“大娘,您有空多来坐坐。”
“大婶子,谢谢您送的蔬菜,很新鲜。”
“大嫂,您手艺真不错。”
……
白练吩咐打开大门,是为了欢迎周围邻居,睦邻友好。
西院热闹纷呈,东院冷冷清清。
锦鞀皱眉站在墙头,白练被一众上了年纪的女人包围着,时不时被牵牵手,扯扯衣服,亏得他笑眯眯的,一点都没有生气。
他忽然觉得有点生气。
他在纠结“他”的影响力,可“他”心里,是不是觉得他是可有可无的。
锦鞀翻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