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梵一跃而起,冷冷地站着,冷冷地看着,好似寒冬里的一株白杨。
他手上多了把匕首。匕首七寸来长,上面镌刻着两个小字——流风。整把匕首一尘不染,一丝血色也无,表面似有波澜,仿佛风在流动,正是流风匕首。
忽然,他笑了:“不用这么激动,你的鸟已经飞走了,再也回不来了,这是好事啊!太监好,太监妙,你是太监呱呱叫。这世上终于又多了一个太监。恭喜你啊,飞鸟将军!”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但见他嘴角微扬,笑容浅浅,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屑与讥讽,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你……你……你……”路飞浑身一颤,好似真的在大白天见到夜中恶鬼一般,吓得连话也不会说了,闹了半天才勉勉强强吐出一句:“你全好了?!”
此时的路梵一改往日的颓废与茫然,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哪里还像个傻子?哪里会是个傻子?
路梵笑骂道:“你个狗东西,本少一直好好的,全好什么?全好你妹啊!你难道不该为之高兴一番吗?”
“啊!”路飞直接吓尿了,一声惊叫,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便逃。血混着尿,尿混着血,一路淋漓不尽。
路梵笑道:“别急啊,你的鸟还在这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会连鸟也不要吧?接着!”说着也是右脚抬起,往地上一踢,小鸟瞬间飞起,直追路飞而去。
“砰!”
路飞逃跑的速度很快,小鸟飞行的速度却是更快。
但听一声闷响,路飞后背中标,一步三踉跄,差点摔倒。他吓得魂飞魄散,头也不敢回,脚也不敢停,只顾往前冲。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那速度陡然间又是加快了几分,转眼便消失在巷尾,惟余漫天尘埃在飘荡。
“哈!哈!哈!”
路梵见状也是忍不住大笑了几声,随即便是咕咚一声,摔倒在地,喃喃自语道:“他奶奶的,又来了!”刚一说完,便直接陷入昏迷,彻底的人事不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梵这才苏醒过来,双眼空洞无神,不知今夕何夕,却是再次恢复到了之前那种迷迷茫茫,木木然然的状态之中。
站起来后,他看了下左右,确认了下方向,继续往前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微风拂过,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
径直回家,一路无事。
不知不觉中,路梵来到山脚下。
山脚下种着两株大榕树,遮天蔽日。大榕树下搭着几间茅草屋,茅草屋左侧修了几百阶梯田,茅草屋右侧则种着一大片绿竹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偏僻,静谧。
时而微风拂过,沙沙作响。
时而虫鸣鸟语,叽叽喳喳。
更增其幽静。
幽静中,路渊遁世隐居于此。
路渊乃是路梵之父,这里自然就是路梵的家了。
此处山段原本是一处乱石岗,人迹罕至,偏僻荒凉。路渊本来也并不居住在此,二十年前,因为一场意外的变故,这才意外地搬到这里。
之后,路梵出生,成长,乃至于今。他迅速崛起,又骤然衰落,仿佛一颗流星。从众星捧月,到受尽白眼,一夜之间而已。人生起起伏伏,社会风云变幻,不变的唯有这几间茅草屋。不管他在外面的处境如何艰难,这里一直是其温馨不变的港湾。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老爷正找你呢!”
路梵刚一出现在视野之内,一个声音便是从右边那株大榕树下传了过来。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淡淡的喜悦,自然就是其丫鬟蛛儿了。
蛛儿小步快跑,来到路梵跟前,见他一身尘土,衣服上血迹斑斑,皱眉道:“少爷,你又受伤了?我们还是先去换洗一下吧,今天有贵客远来呢!”说着挽起他的手臂,走进边上的一间茅草屋内。
一番简单换洗之后,蛛儿开始帮他梳头,一边梳一边碎碎念道:“今天有贵客从汪家堡而来,汪家堡可是咱们古阳第一大堡呢,少爷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出状况才好。”
路梵毫无反应,她自顾自地道:“今天汪倩茹小姐也来了呢,他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少爷你其实也不用太过怕她。当年老爷和汪小姐的父亲可是生死之交,这才定下这门娃娃亲,少爷你还记得吧?”
她手脚很是利索,虽然嘴上说个不停,手上的工夫却一点都不耽搁,没几下就搞定了。路梵一下变得干净清爽起来,只是脸上依旧木然,眼神依旧茫然,不知今夕何夕,让人蛋疼无比,蛛儿见状也是稍稍叹了口气,然后又是道:“梳洗完毕,我们家少爷还真是小鲜肉一枚呢,和汪小姐正好是绝配。”
蛛儿再次挽起他的手臂走出来,转而往中间那间茅草屋走去。来到门口,她放开路梵的手臂,轻轻道:“到了,少爷你自己进去吧,要好好表现哦,加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紧握她那粉嫩的小拳头,用力比划了一下。
路梵推门而入,大厅很是简陋,大厅最前方正中间处摆着一张四方桌,桌上一个果盘,内有不少水果和点心。桌子左侧坐着路渊和心梅,另有两人坐于右侧,两人下首之处站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长得娇艳欲滴,似含苞待放,如蓓蕾初开,和路芳的气质截然相反,但各有各的美,可谓是难分轩轾。
一见到路梵,心梅的眼神一下变得柔和无比,好似一汪春水,招呼道:“梵儿,快过来。”
路梵默默地走过去,默默地站在她旁边。
路渊道:“梵儿,这位是汪有亮大人,这位是汪明通大人,这位是倩茹小侄女,他们都是从汪家堡来的客人,你见过这两位大人,还有倩茹小侄女。”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说到“倩茹小侄女”这五个字时却又柔和了不少。
如此细节,路梵却是无感,他看向他们三人,脸上木然,眼神茫然,四海空明,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