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小元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呆呆地抬头一看,打自己的是少爷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卫,名叫刘刚,平时仗着少爷的权势,尽欺负他们这些下人。宗小元平时很少和他们接触,因为他们都是随身跟着少爷的。宗小元平常不大见少爷,也就不常见到刘刚他们。但对这些人,宗小元见了都是点头哈腰的,不敢得罪他们。但今天宗小元却用愤怒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刘刚,刘刚有点意外,正要发作。就听邹若湘说道:
“这个点心是我给他的,不是他偷的,你别冤枉人。你打坏了我的点心,我让你赔。”邹若湘生气了。
这个大小姐,刘刚是不敢惹的,也惹不起,一个劲地给大小姐赔不是,邹若湘依旧是不依不饶,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就听见老远有人喊道:
“刘刚,你死哪去了?找到小姐没有啊?”不用问,敢和刘刚这么说话的只能是少爷了。
“找到了,少爷,在这里呢。”刘刚赶忙答应着,快步迎着少爷跑了过去,也借机摆脱了邹若湘得理不饶人的纠缠。
“若湘,你怎么又跑这来了,我找你好长时间了都没找到。”刘羽成边说边走了过来。看见宗小元也在这里,冲宗小元一笑。转头对邹若湘说:
“若湘,姑丈不让你到处乱跑,你倒是迷晕了侍卫跑了出来,全家人都在找你呢。你赶紧跟我回去吧,不然姑丈又得发火了。你回去后就说,是我和你一起捉弄侍卫的,姑丈就不会凶你了。”刘羽成在邹若湘面前信誓旦旦地要和她一起承担责任。
邹若湘“哼”了一声,没有回应。突然指着刘刚大声说:
“他打碎了我的点心,我让他赔,他不赔。”
“刘刚,怎么回事?你敢打碎若湘的点心,臭小子,你是活腻歪了。”刘羽成转脸对着刘刚,厉声训斥。
“少爷,你听我说,我哪敢打碎大小姐的点心。是小元子偷吃大小姐的点心,被我撞见了,他自己摔地上,摔碎了。”刘刚编着谎话给少爷解释。
“我没有偷吃。”宗小元站起来抗议道。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刘刚一个大嘴巴子又抽到了宗小元的脸上。宗小元毫无防备,半边脸顿时就肿了起来。刘刚打完,恶狠狠地怒斥道:
“我让你嘴硬,你没偷吃,点心怎么在你手上?”
宗小元抚摸着被打肿的脸,眼神充满了愤恨,盯着刘刚,毫不怯弱。
“你干嘛打人,你这个坏人。”邹若湘指着刘刚喊道。
“刘刚,你放肆,当着我和小姐的面,你还敢动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小元,没关系的,我会惩罚他的。”刘羽成为了维护邹若湘,对自己的侍卫就毫不客气了。
“小元帮我照顾我的马,我很感谢他。所以才和他说话,才会给他点心吃。你们都不讲理,我告诉爹去。”说着,邹若湘双手捂着含泪的双眼,一溜烟跑走了。
“若湘,等等我,我找你还有事呢。”刘羽成喊道。但没有追下去,因为他觉得邹若湘两次都和这个宗小元在一起,看来对这个下人是很看重的。她和宗小元说了很多话,也得从宗小元的嘴里问出来,这样才能投其所好。少爷看似呆愣的脑袋里,不全是浆糊,还有些干货的。
“小元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伴童,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在马棚干活了,跟着少爷我就行了。”刘羽成先给宗小元一个甜枣,这样宗小元才能和自己说实话。
“是,少爷。我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少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运,宗小元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反应过来之后,随即变得很兴奋,好像刚被打的脸也没有那么疼了。宗小元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初步计划:接近刘羽成了。这才大声发表着誓死捍卫少爷的话。当然他也大概能猜到,少爷这么着急把自己带在身边的用意。
说完,少爷就朝着邹若湘奔跑的地方追了下去。
马棚前,只剩下满脸惊诧的刘刚和一脸兴奋的宗小元,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都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但是的确发生了。
刘刚讪讪的走了。宗小元转过身来,收拾起锦帕,又从马槽下找到那个被打落的点心,小心翼翼用锦帕包好,放入怀里。
刘振庭的书房位于内院的松风堂内,木翠竹青,清雅幽静,给人一种世外清幽之地的感觉。书房内,刘振庭坐在正中央的檀木椅上。前几日来的黑衣人坐在下手处,只不过此时他已经换回了青色绸缎的长袍,面目清秀,神情素雅。
“邹振甫,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刘振庭脸色并不好看,说话也带着情绪。
“大哥,阿钰已经离世多年,难道您还不肯原谅我吗?”邹振甫颤声说道。
“你别和我提阿钰的事情,当年是我一时心软,不顾老爷子的反对,私自放你们离开。离开之前,你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要照顾好阿钰,可现在阿钰在哪里?!”刘振庭一提到阿钰便立刻变得愤怒异常。
“大哥,这是我的错。阿钰是因为生若湘难产而死,我也是痛心不已,悔恨交加。我几次前来负荆请罪,但是您都把我轰出大门,这些年我一个人带着若湘,也是不好过。”邹振甫说起亡妻的死,痛苦异常。
“你让我原谅你,我怎么原谅你?阿钰因你而死,老爷子心疼女儿,也因此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便离开人世。你说我该怎么原谅你?你是我们家的千古罪人,你竟然还有脸来!”刘振庭因为妹妹的离世和父亲的伤心而逝迁怒于邹振甫,这么多年依然不肯原谅眼前的妹夫。
“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的确是罪该万死。但是我放心不下若湘,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您这,希望您看在阿钰的份上,留下若湘。这样我便可以死而无憾了。”邹振甫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竟是有托孤之意。
“你这是何意?若湘是你的女儿,还轮不到我来照顾吧。”刘振庭冷冷地说。
“大哥,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将若湘带到您这里来。阿钰离世之后,我心灰意冷,郁郁寡欢,以致自暴自弃。后来为了麻痹自己,便学人吃起了五石散,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说着,邹振甫解开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的确是惨不忍睹。
“你,你怎么也学别人吃那种东西?!”刘振庭看到邹振甫的身体,也是大吃一惊,这个三十多岁本应壮年的男人,身体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要不是为了若湘,我早已经随阿钰而去。哎!就算现在离去,我已经觉得晚了。大哥,我时日无多,自会找个地方追随阿钰。万望您能照顾若湘,直到他她成年。我和阿钰在黄泉之下,自会感激不尽。”说完,邹振甫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你先起来,若湘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想办法治好你的病。”刘振庭有些不忍心,开口安慰道。
“谢谢大哥,来世做牛做马,我再报答您的恩情。”邹振甫站起身来,对着刘振庭又是深深一揖。因为他知道,刘振庭既然这么说,就是答应照顾邹若湘,他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算此生无憾了。
看着身形落魄,病入膏肓的邹振甫缓缓走出书房,苍白的生命消失在红墙绿瓦的拐角处,刘振庭心里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