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魂缓缓的散了开来,而我也将我的神识慢慢的集中。
周围开始慢慢的扭曲,我呢喃着“开始了么?”
心口处传来了陆云的声音“恩,”他有些许扭捏,应该说有那么些不自然,因为任谁都不可能愿意将自己完全打开,去让一个陌生人窥视。
慢慢的,景色从昆宁山脚下变为浔阳城内热闹的集市。
集市人来人往,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可是我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香草,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香草,确切的来说,这是陆云他第一次见到香草。
彼时她还不过是豆蔻年华,却婷婷玉立,眉眼弯弯,钟灵毓秀。
而他一身青衫,翩翩少年,温文尔雅,器宇不凡。
他们相视一笑。
他嘴角上扬,眸里藏了一丝欣喜和爱慕。
而她则害羞的别过脸去,红晕悄悄的爬满了她青涩的脸。
夕阳照耀下的浔阳城,温暖而又和煦,这一幕安静而又美好,我不忍打破。
他们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彼此,虽是惊鸿一瞥,却足已至死铭记。
“这便是你们的初识么?”我站在纷纷扰扰,络绎不绝的人群中,期间不少人穿过我的身体绝尘而去。
“是”不远处传来了陆云的声音,有些惆怅。
“我竟不知你连她腰间玉佩的形状都记在了心底。”我有意揶揄他一下,因为再回首,多美好的回忆也不过是前尘,而绝非今朝。
他似不知我有意的打趣,只是略微的叹了口气,道“我怎么可能忘记。”
我静默不语。
而他似乎不愿在这一刻离去,这一幕他不忍抽离。
直到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他才轻轻的对我说了一句抱歉。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她是我的尚未过门的妻,自小爹娘给我定的娃娃亲。这一次见面也不是偶然,是我辗转打听到她要出门,便偷跑出去见她,没想到这一见便陷了进去。”他自嘲的笑了笑,言语里竟有些凄凉。
“后来呢?”
“后来…。”陆云的尾音拉的极长,似不愿提起。他虽不愿,但是他的魂依旧是散开的,只是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波动,终究是换了一副场景。
深冬,鹅毛大雪,洋洋洒洒。
浔阳城内空无一人,只剩下不远处街角的拐道上,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郎蜷缩在那。他不停的摩拳擦掌着。
我慢慢的向他靠近,雪透过我的身体落在地上,散了开去。
竟是他!
这个少年郎竟是陆云!
“这是我最不愿意提起的光景,也是我最黑暗的岁月。爹因奸人的陷害而自缢身亡,娘又因爹的死亡而终日耿耿于怀最后郁郁而终。娘走后,香草的爹娘退了我和她的婚事,我们陆家就这么败了!”
我循着声望去见陆云已经侧立在我身旁。他的魂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了。我分明注意到他抖动的肩膀和紧紧攥起的拳头。
“原来你的魂也是可以出现在自己的回忆里的。”我试图缓解下他的情绪,只是事与愿违,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眼神望着街道最远处的方向。
远处跑来一个明眸的女子,她连伞都顾不得打飞快的向少年郎奔去,她眉头紧蹙,似有些着急又似…。我不知道我感受到的是否准确,我分明从女子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歉意。
她披着银白色的狐袄,片片雪花洒落在她的发上,与银白狐袄遥相呼应,竟美的出奇。
她飞奔着朝少年郎跑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远处少年郎的脸色却越发的惨白,嘴唇甚至出现了黑紫色。他这分明已经是死了!
我看到少年的魂慢慢的脱离了身体,飘到了天空。
“你看到了么。你少年时的魂魄已经脱离了本体。难道你不是陆云?”
我身旁的成年陆云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摇了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陆云在十几岁的时候便英年早逝了?但是连他自己都看不到过去他自己的魂魄离体,而我一个女鬼差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这一幕。甚至这是在他陆云的回忆里!
而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少年陆云的魂魄竟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挽留在身体之内,我分明看到了天空中一道判官尺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