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看到宴稀的一瞬间,成算成谋。这孩子再适合不过,身高长相还是气质,怎么看都是替身的好人选,起码比一二要强。
梦氏小心翼翼抱过一二,放在怀里撸起她的胳膊,果然见那白色的布条上,已经附着着血粼粼的一条,不间断的流淌着,还在不停的往下滴落,犹如胭脂泪。
宴席看到几滴血红顺着一二的胳膊流下,他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让她受伤了。猛然起身去看一二,却被梦氏一把推开。
他有些不知所措“梦姨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解释归解释却不敢再上前。
宴席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已经是血红一片,这一切梦氏却看在眼里。
“不是你的问题,总之你坐在那里不许动,让我想想办法”,表情很是严肃,指着他脚边的一片血红,让宴稀注意。
宴席听到话,顺着梦氏的手指低下头,往脚边望去顿时一惊,却也一动没动。
梦氏见他听话“不要动”,又嘱咐一次才低下头。
托着一二的手腕,捻起那白布上的一滴红色,放在手心轻轻用指尖捻动,再移向鼻尖轻嗅无味,接些雨水在上面,却见这颜色遇水不散,遇水也没有丝毫变淡。
梦氏把笠帽摘下遮住雨水,握住一二的手臂:“你乖不许动,”小心的挡在那片白布上面,慢慢解开取下放在手里,仔细查看布料后发现端倪。
不是白布是上等白绸缎,明明白绸还是白色,可遇上滴落的雨水后,就会流下红色的水滴。或许是遇水不多,红色的水珠滴落的很慢,白绸的亮白色被慢慢侵蚀着。
再仔细看看就不难发现,沾到雨水的白绸会变得微微发黄,白绸上没有遇到水的地方,是犹如珍珠白一样的颜色,闪光又耀眼。
梦氏终于想到什么,这分明是西厢的里衣布料!整个顾家村,乃至顾城也再找不出第二件。
那孩子当时分明有杀人灭口的心,亏她以为是他年龄还小,心软一些,竟是要一石二鸟。
看向宴稀她似乎想明白了,像。年龄身形又有蓑笠掩饰,太像了,何况又有这甩不掉的‘血色’标记,暴雨里很容易就会错认。
可恶,她怎么就没发现西厢的心思,若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整村人怕是都会被牵连其中。
梦氏咬牙一个用力,将手里的白绸抛向远方,只见那白绸落到地面,迅速化出一片红色,顺流而下鲜艳异常,竟然连雨幕都遮掩不住的诡异。
希望还来得及,希望她发现的不算晚。一村人大多是老弱,可如何是好,让西厢带着侍卫都惧怕的人,若是她们遇到,能逃过吗?
这下宴席终于看明白:“梦姨,那是什么?”那诡异的一团血红,犹如一条绵延的红线,一直在顺流而下,尽管极细却极亮眼。
梦氏扔出去白绸,定了定神。双手发颤的拉过宴席的腿,仔细查看过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发现得早,还好没人追来。
宴席寻着梦氏的目光收视线,猛然抬低头。对梦氏的动作惊讶,却也没躲开:“梦姨,我没有受伤!”
梦氏当然知道宴稀没受伤,这白绸古怪的很,滴落的‘血滴’应该是不附着别色,只会染上这白色,才让人难发现。
可宴稀脚边那么一大片‘血色’,一定不是一二手上那几滴汇聚的。
一二的里衣是藏青色的,而宴席的因该是。拉下宴稀的靴子,果然他的袜子是白色的!靴子里一片艳色,比白绸上的颜色浅一半,她猜对了。
梦氏抓下他的白袜连同靴子,一起扔出去:“你里衣是什么颜色的?身上可还有白色?”撩起他的衣服翻看,就怕有遗漏,怕哪里有染色。
宴席就算被那一片红吓到,也没有陷入慌张,仔细的思考:“是娘亲做的藏青色的,除了袜子没有白色了。”
梦氏点头:“好,你先穿我的鞋子,记得雨停之前不可靠近其他人,以免他们沾到。”从包袱里取出一双草鞋,这是为走山路套在鞋外用的防滑鞋,撕开自己的一片青衫,裹住宴席的脚。
宴席正色:“我知道了。”不知为何,他想起西厢临行前看他的眼神,和梦姨的好像,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只不过西厢的眼里惋惜更多,梦姨全是担忧和恐惧。
梦氏仔细查看过后,见牛车上的红色也一丝都不在,才松一口气。
没有染色的源头,血色瞬时间被暴雨冲刷干净,她这才放下提心掉胆的心,这标记好霸道,几滴就能在宴席的袜子上着色。
到头来竟是她棋差一招,西厢那孩子是她小看了。梦氏低头抱紧一二,是她大意,差点赌上她们的性命,成为西厢的替死鬼,那孩子小小年纪真是好谋算。
一二觉得憋闷娘亲抱得她太太紧,她的外衣也被娘亲扔了,有些冷。不一会儿,从梦氏怀里钻出个小脑袋:“娘亲我可以动了吗?”又冲着宴席眨眨眼睛,漏出两颗小奶牙。
一二的声音换回梦氏的沉思:“可以了,一二怎么这么乖的,给娘讲讲你们为什么没在翠翠家?”说完轻抚一二的犄角两下。
梦氏仰头看上一样。眼看着要走出头顶这片乌云,西边就是万里晴空,就快走出去了,一定可以的。
一二正好憋了一肚子的话,给梦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起来,还不忘发文:“娘亲顾我认识,娘亲上面像王下面像月我不认识,那是什么字?西厢写给我的。”不忘用手指在梦氏的手心上描绘出来。
梦氏攥住一二的小肉手:“是靑。”顾靑?顾情吗?这孩子可一点也不和情字粘边。
“顾靑。以后一二遇到这个名字要离的远些。”梦氏摸着一二的头发,手顺着摸到她的脖子上,才发现少了点什么。
是少了一个很重要的的物件,祖宗留下的静音铃!“铃铛呢”?梦氏翻找起一二的身上,又见手上也没有,包袱里也没有,希望是她记错了。
“静音呢?娘不是说你要带着的。不可离身?!”
一二把脑袋收回蓑笠里:“娘亲好冷!”
梦氏搂紧她些:“说,你放在哪里了?”
一二转着眼睛思索,装作才听懂的懵懂样,伸出小脑袋,避开梦氏的眼睛回答:“娘亲昨日不是说给我洗,放在抽屉里晾干来着。”先倒打一耙。
一二第一次学会撒谎,她望着记忆中顾家村的方向,山峦叠嶂已经看不见什么。又想起西厢,他会不会忘记?有机会她会要回来的。
梦氏猛然想起来,今天一早的兵荒马乱,让她彻底忘记了这个死物,是了,果然是她忘了。也好,人没事就好,也好,是没有缘分。她望了望来时的方向。
顾村的方向让人看不清,也没有人影出现,她放心不少。梦氏收回望着村庄的目光,她低头看到包袱里散落出的药材,该用它的人也已经走远,也好,是没有缘分,还活着就好。
那铃铛不是普通之物,丢了着实可惜,希望泥石流没有淹没顾家村、她的药卢屋、他们的家。
西厢站在顾别山脚,眼望远处的山水,看着被一层浓烟笼罩着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顾家村,山还是倒了吗?
一个黑影飞身落在西厢身后“公子,属下来迟。县令已经开闸”。算是回报命令。
西厢点头:“暂且在这里修整,等顾意带马匹来。”
西厢一行人也是刚到山脚,他们脚程很快,现在急需补充体能,再出发就是日夜兼程。
西厢咬上一口饼,喝下一口水,望着东边。他第一次看全这个地方,却如此朦胧。群山上飞鸟掠过,是从远处飞来的,不知道那人还活着吗?
在西厢的记忆里,只有一二的家翠翠的家,他为了活着不敢轻易踏错半步,更没去过这两处以外的地方,带着这份记忆他告别顾家村。
西厢耳边回荡着一二最后的甜蜜,西厢我娘一定会治好你,你要好好配合扎针不疼的,要是好不了,我陪着你,替你说话。
为什么不想他开口?就因为他能听她说话吗?可惜,从此以后再无西厢只有顾靑。
顾靑猛然起身,像是要甩掉所有过往。翻身上马挂好水袋,一气合成准备出发。那红绳编织的同心结,带在顾靑手上,摇曳的刚好。
一二左摇右摆的不老实,从梦氏怀里探出小脑袋:“娘!我看到城门了!是城门!”惊起一片飞雁。
梦氏摸摸她的头发:“是是是!~”抱她出来看。
“雨也停了?!”一二望着天空,举着手心往天上指“娘,快看大雁”!
“嗯!~”梦氏还不敢全然松懈,不时往后面望去。
走出了暴雨,顾正终于有精力回头,放松紧绷的牛车缰绳:“在看什么?进了城以后,怕是还有麻烦你。”
梦氏摇头:“没什么,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城里?”此处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这场雨来的出其不意,还好顾正不算是全无准备。
危险悄然而至。比顾家村一行人晚上一些,一行黑衣人被那场泥石流挡住去路,现在正追寻着胭脂泪飞奔。
头顶寻鹰盘旋发出信号。领头的一个男人收回寻鹰,往前走去捡起地上的一双鞋,拿出从流水中捡到的袜子作比对,一时间难以抉择。
这双鞋子到底是不是巧合?或是声东击的西调虎离山计?
黑衣男人看着地上的‘红线’,短暂的思考起来。
暴雨掩盖了所有的痕迹,唯独这胭脂泪,一日不消一日不散,果然如传说一般。
黑衣人将鞋子放到猎狗面前,到底是那孩子太聪明,设下的障眼法,还是他已经遇上不测。
黑衣人若是南边之人就能分辨出,这靴子定然不是顾城之物;若他是顾国内朝之人,也定能区分出,他手里的布不是皇室的胭脂绸缎,只是被胭脂泪侵染的一块普通布料。
猎狗闻到味道一阵狂吠。
黑衣人牵起猎狗,再次放出寻鹰:“跟上!注意四周痕迹。”死要见尸,这是那位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