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青骑着白公子径直奔下高地,身后很快就响起了阵阵马蹄身响,想必是鲍信那四名亲信骑从也跟过来了。
他没有理会,只管打马往前方林道深处疾奔,那里,远远绰绰可见一头裹有护具的黑色战骑正发足了力向他这边舍命奔来。
狭窄的林道里马蹄急响,荡起的尘烟如急雾汹涌不断升腾泗起,但很快便又飘散进上空遮天蔽日的林梢之间。可忽然,项青却心下一紧,将缰绳狠狠一拉,就见迅疾如电的白公子硬生生勒住了马蹄,急停了下来。
“将军他人呢?”他冲远来黑色战骑上的两人喝声问道。
这黑色战骑上的两人,正是先前被射落马的那两位骑从,没想到真的被救出来了。只是眼下却一死一重伤,并不见鲍信与王双身影。
而黑骑将近之时,便见那重伤骑从已翻身落马,倒地就拜道,“求公子速救我家校尉!”
项青已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就又听那重伤骑从慌乱喘息道,“校尉将战马让之于我,他却与大兄步行断后……”
“兄弟放心,我这便前往救援!”情势危急,他哪里还有空听这厮废话,策马就飞奔而出。
那重伤骑从茫然目送项青离去,忽地满脸追悔莫及。想他一时绝望慌乱,竟把项青是贵族子弟这茬给忘了,生死关头,他竟蠢到找公子求救?
而更令他不能接受的是,公子竟然还真去了!?
……
这边,项青快马沿着林道行了一阵,天空竟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水迅速打湿了干燥的林间小道,小道逐渐变得泥泞不堪,此起彼伏的水坑也迅速蔓延开来。
短短一晃神功夫,这林间就已是变了番模样。
项青暗骂这阴晴反复的鬼天气,忽就听大雨声中,远远的竟似还夹杂有另一道微弱声音。他顿时精神为之一震,赶忙侧耳倾听,眼中逐渐浸出喜色。
他没有听错,是一阵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
大雨磅礴,令项青欣喜的是,他果真很快就在雨雾之中瞧见了前方有两道跌跌撞撞身影,正吃力的大步走来。
正是鲍信与王双!
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将士救我!”鲍信托着长刀,脚下步伐踉踉跄跄,这时听见马蹄声响,遥遥望见前方朦胧的雨雾里一白甲小将跨马将至,不由高喝求助道。
项青听着这一喝,不禁倍感亲切。远远望着鲍信两人,心里是既高兴也感慨。
这鲍信和王双是真英雄啊!
但两人的情况也很糟糕!
借着风雨之势,他比鲍信两人要看得清楚些。只见披坚执锐的鲍信强撑着俎趔步伐,疲惫不堪,很显然才经过一场恶战。而高大魁梧的王双更已是强弩之末,浑身伤势,脚步晃荡。
项青赶忙催马疾奔。
“哒哒哒!”
偌大的雨势里,这时鲍信几人身后突然追出十数道轻骑身影,那些轻骑踏着泥泞坑洼的林道,马蹄飞驰间溅起阵阵水花。
马上不时有贼寇拉弓射箭,但箭矢受雨势影响,杀伤力十分有限。
如此一幕,项青不由怒从心起。心想这帮贼寇也太嚣张过分了吧?你说人家既然都跑出埋伏了,那还不得饶人处且饶人,竟然还策马来追?
等等!这帮贼寇竟然连战马都有!?而且似乎还不少?
这这这……又是强弓又是战马,就这等豪华武器装备,莫不是洛中哪位豪富带着府中家奴落草为寇了?
当下,项青眼中忽地一凛,急忙取弓在手,另一手快速自背后箭囊抽了根原装箭矢,搭箭上弦!
稍稍目算了下距离,于白公子疾驰中他奋力拉了个满月,只听“嗡”的一声,疾去的箭矢穿透重重雨幕,就见前方一刚追上鲍信两人的轻骑喉间霎时一道血线窜起,贼寇应声摔落马下!
……
“好箭法!”
大雨中,鲍信顿时赞赏出声,身子骨为之振奋,正庆幸这等荒僻之地竟遇见了这等强人,就见那白甲小将已经近前,高声喝道,“将军且走,我来断后!”
“这声音是……”鲍信满脸惊讶,急忙糊了把脸上雨水,待终于看清了来者何人后,拖刀的手不禁一颤,大惊失色道,“公子,怎地是你!”
这般白甲白马,擎枪跨马之姿,鲍信本远远就看着眼熟,可却从未敢往公子身上想。而如今亲眼所见,只觉浑身一个激灵,既惊且喜!
公子竟还有这等身手!
这时,项青跨马已经来到鲍信两人面前,却并未勒马,而是直接就迎向了两人身后追来的轻骑。鲍信见之,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骇然道,“公子,不可!”
此番回来救人,鲍信已然领教了这伙不明势力的厉害。以他经验,这伙人根本就不可能是山野流寇,倒像是某世家大族阴养的死士。刚才若不是突降大雨,恐怕他和王双早就命丧当场。
眼见公子竟然直冲了过去,鲍信大骇,感叹公子真乃年轻气盛,纵然公子射术了得,可对方人多势众,又个个都是阴狠之士……
更见公子所冲向之人,竟就是那伙死士头目!此头目武功了得,绝不在他鲍信之下,适才他可没少在此人手下受伤吃亏,公子绝不可能是其对手!
“不好,快去救公子!”鲍信大喝,强行振作精神,拖刀与王双返身就要去救。
却见暴雨里,项青顷刻间便与那名头目两马相交,猛然刺出一枪,那头目慌忙使长矛来挡,但听“唫”地一声,长矛应声而断,项青一枪刺那头目于马下!
敌我皆惊!
王双咽了口唾沫问鲍信道,“校尉,咱还上不上?”
鲍信亦是悄悄咽了口唾沫,旋即转身即走道,“此处有公子断后,吾等快撤!”
王双愕然,但见校尉撤得如此干脆,不由复杂看了项青一眼,赶忙也跟着撤退开去。心思若早知公子有如此神勇,他们早就应该把公子带着才是!
……
项青并不知道,这仅一个照面便被自己刺翻下马的倒霉蛋,就是这伙死士的头目。
甚至直到现在,他还是当这帮人是山贼,顶多也就是加强版的山贼。眼见一枪就刺翻一个,不禁信心大增,终于找到点穿越挂壁的优越感了。
生逢乱世,想来自身猛一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下他又迎上一骑,信手复刺一枪,毫无招式技巧可言,枪尖势沉且快,敌骑反应不及,闷哼一声,摔落下马。
雨势愈发大了。
眨眼之间,项青连斩两骑,对方正追来的轻骑吓得赶忙勒住马步,纷纷拿箭压住他的冲势。
他索性停住马,一人一骑嚣张地横枪立马于雨雾之中,那些轻骑慑其勇猛,俱不敢前。
其中一骑冷声问道,“足下何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更是杀我两名头目?”
不是吧,刚才那两人是他们的头目?
项青有些惊喜。
但见这些山贼竟如此不要脸,刚才中埋伏时射他射得那么欢快,现在竟还好意思问他是谁?难道心里就没点逼数?
他便也大言不惭逛声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狗屁!你分明就是项青!”对方却十分不给面子,一骑立刻就拆穿了他的谎言。
项青大骂出声,“明知故问,脑有疾乎?”
又一骑冷笑道,“项青,便实话告诉你吧,吾等奉家主之命,特于此取你项青首级!你若识相,便快快下马受死,勿要殃及无辜,害了你那几位军中朋友性命!”
他闻言神色一凛,吃惊于这伙人竟不是沿路劫道的山贼?怪不得装备如此豪华!而且竟然是冲自己来的?这就奇怪了,他项青什么时候惹上了这么狠的仇家?
“我且问你,你家主人姓甚名谁?”项青问道。
“待你成了这剑下亡魂,自有人会告知于你!”又是一声得意冷哼。
项青不屑一顾道,“就凭尔等宵小,也妄想取小爷性命?”
这些轻骑他数过了,一共还剩十骑有余,只要对方不耍诈,他有自信全部都给干了。
这时轻骑中冷哼更甚,高声道,“我家主人行事向来谨慎,更兼先生料事如神,早知那屯骑校尉鲍信会前来助你,转而投这条小道北上渡河。故早早遣我等在此以弓弩伏击,谷城方向更是有五百死士作为接应。项青,你如今已是插翅难飞,自觉还有命可活吗?”
项青吸了口冷气!
不过这也吓不着他,要知道现在整个汉朝廷都在追捕他,区区五百死士又算老几?不过除了这位家主外,这轻骑口中的先生他倒也是十分好奇。心想什么人竟如此变态,这已经不是料事如神了好吧,这简直就是开了个上帝视角,在拿他当NPC耍啊!
正纳闷这些轻骑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项青就突见倾盆大雨里,那些轻骑身后,百余弓箭手正踩踏着泥泞的林道,正迅速涌来。
他不禁恍然,原来这些轻骑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那可巧了,刚好他也在拖!
当下他算着那跟来的四位亲信骑从大概也已经接到了鲍信和王双,正所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赶紧拨转马头打马就跑!
“别让他跑了,快追!”身后轻骑见状,急忙纷纷拍马追来。
项青却故意放缓马速,不慌不忙取过弓箭,回身瞄准一人,“嗖”的一声,箭出弦落,雨势里就见一骑被射翻下马。
又一连射了数箭,直到将箭囊里的原配箭矢全部射完,除了其中一箭受雨势影响未能射及要害之外,其余尽皆例无虚发。
身后十余骑转眼就只剩数骑!
项青作势又要拿箭上弦,忽然想到什么,狡诈扬声道,“我尚有箭只二十,不要命者尽管来追便是!”
剩余几骑闻言果真瞧见他背后箭囊里箭只充足,心下忌惮之余,竟真的勒马放弃了追击。
项青一人一骑,飞速离去!
……
林间高地,鲍信、刘璋、王双等人伫立在偌大的暴雨里,焦急地向着高地下的林道尽头眺望。
须臾,就见水坑遍地的林道上,一雪白战骑如闪电般飞驰而来。
刘璋呼出口气,却是拍了拍手含笑道,“将军,我言之若何?以兄长之勇,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尚且有余,又何况于区区断后乎?”
鲍信面露惭愧,眼中惊叹连连,“是鲍信看走眼了,公子……”
想了想,赞道,“公子英雄气概,轩昂之至,真乃少年才俊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