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城中想杀杨诗的人多如牛毛,怕得便是她掌握的那些让他们身败名裂的丑闻,然而聪慧如她,加上家族势大,能得手的可谓寥寥。
所以崔冉开出条件很是诱人。
谢衡之唇角一勾,不屑道:“小姑慢行。”
崔冉背脊一挺转身向门口走去,打开房门,呼啸的风随之吹来,雨哗啦落个不停,突然她的手腕被人从后紧紧一握。
她的唇角荡起一抹笑容。
“崔氏小姑,这都城除了我怕是没人敢接你这宗交易。”谢衡之缓缓开口道:“你要什么?”
“谢家叔伯,既然是交易,那我便是客人,而如今连杯茶水都没有,便是谢家的待客之道吗?”崔冉转过身,眼睛透着一抹狡黠。
她手中有了筹码,自然底气也更硬了一些。
谢衡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道:“来人,看茶。”
崔冉淡淡一笑,这时四个婢女走了上来,在书房中厅放上了糕点茶水,往炉子里添了一块炭香,随后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后,崔冉缓缓坐下声,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赞许地点了点头。
谢衡之坐在她的对面,浅饮了一口茶水道:“崔氏小姑,你要什么?”
她放下咬了一口的桂花糕,眼底的柔情一收,目光锐利地开口道:“清河崔氏嫡长女之位。”
他并没有发现回答,而是又饮了一口茶水笑道:“崔氏小姑,夜已深,不如在此过上一夜,明日再从长计议。”
崔冉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劳烦叔伯费心了。”
“谈不上。”他唇角一勾站起身拉住的手腕往另一侧的耳室走去,撩起珠帘,只见这间屋更大,房屋的色彩已暗红色为主,地上铺着黑色的明亮石块,两张躺椅放于房间的中央,中间隔着一张放着茶具的桌子,下面铺着上好的羊绒地毯。
“小姑,今夜就与我睡这吧,可好?”
崔冉眼睛一眯,看着那双有意无意透着疏离的眼睛波澜不惊道:“好。”
与人谈条件,最重要的就是底气。
她躺在一张躺椅上,将一张毛毯盖在身上,眼睛一闭,长发包裹着她的小脸倾斜在胸口,长长的睫毛覆盖在她的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微丰的嘴唇仿佛涂了胭脂一般很是诱人。
谢衡之双手环胸,看着全身放松的她眉头微皱道:“崔冉。”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她似乎困到了极致眼睛都不曾睁,应了一声道:“恩?”
“你多大了?”
“十四。”崔冉不假思索道。
谢衡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想起那些十四五岁的侄女,虽然到了适嫁的年纪,但是眉眼间从未有她这般的撩人风韵。
举手投足,皆是妖娆。
不仅如此,她的果断、毒辣、谋略都不是十四岁的少女该有,且不说掳他之时,光听说这姑子在崔府毫无留情的毒杀那些辱骂她的奴婢便让人都眉头一皱。
如今她竟是连亲姑姥姥都能下毒谋害,甚至恬不知耻拿来当做筹码与他相商。
他的眼底浮起了一抹冷意。
少顷,躺在另一张的躺椅睡了下来,不知不觉,在淡淡的香味下,他进入了梦乡,一夜安稳。
没过多久耳边响起鸡鸣声,他睁开眼睛,晃眼的天光从镂空的窗棂投射进来,他下意识抬手一挡,头偏侧一边,只见那睡在一侧的少女,卷缩在躺椅上,嘴唇微嘟,凌乱的发丝漂浮着幽香。
他没有吵醒她,起身向外走去。
回到寝室中,婢女们连忙上前为他梳洗换装,食过早饭后,求见他的人陆陆续续地从府外递来名帖。
他将那些人一一请到了书房之中。
有得求他谋官位、有得求他谋学位、有得求他赏脸女儿生宴,这些人都是非富即贵,对他的态度却是异常恭敬,一副恨不得跪在面前舔他的脚趾甲一般尊敬。
他始终笑得淡然,脑海中总是无意闪过那背脊笔直的曼妙背影。
“谢公?”来人见他失神唤了一声。
他从书房外的珠帘后收回目光一笑:“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是。”那人走出后,谢衡之站起身,此时已近傍晚,因为昨夜下过雨的缘故,天空清亮宛如明镜。
他掀起珠帘正欲上前看看另一侧的少女还在不在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他脚步一顿:“何人?”
“叔父,我是怡儿。”
“噢,何事?”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怡儿有事相求,请叔父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他胞弟与正室所生的女儿,加上谢衡之尚未娶亲,她一直享受的都是嫡长女的待遇。
他打开房门,只见自家侄女穿得体面,一袭流苏紫袍,头发高高挽起,笑容甜美道:“叔父。”
蓦然,崔冉那双淡漠的眉眼闪过他的脑海。
他突然明白她和那些寻常的妇人有何不同,不是毒辣、不是自以为是,而是淡然,那是超过生死之外的淡然,明明她也有欲望和野心,可是所呈现出的与那些人截然不同,仿佛无欲无求,生死亦然。
“怡儿,我乏了,明日再说吧。”说罢,关上房门转身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