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阿诗。
弘农杨氏的嫡长女,当今皇后的亲姑姑,权倾朝野的权臣亲妹,可谓是权利之巅的核心。
前世的崔冉并没有见过她,只是听卫儴打趣过只字片语,如今她终是亲眼见到了这个谱写了一段传奇的女子。
听说她年轻时候妩媚动人,名满平城,性格善良温顺,为人和善,被作为当今娶妻的楷模。
想到此,她的唇角淡淡一笑,这天下传言果然不能全信,从她进门就给自己立威看来就不是一个善茬。
不过说她丈夫过世以后便隐居在这道观之中倒是不假。
崔冉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宛如冬天的夜空,冷清而平静。
杨诗笑容一敛:“莫不是我说你那母亲愚钝惹你不高兴了?”
她的语气极是不满。
崔冉的唇角缓缓荡起一抹笑容:“姑姥姥你是长辈,母亲是你女儿,自然当得你说,何况在长辈眼中哪个孩子不是傻孩子?”
杨诗端详着跪在地上的她,眼中划过一抹诧异,不过十四岁的年纪,行事却异常的成熟稳重,身处如此糟糕的境地,眉眼始终冷静淡定,像极了一个饱经沧桑的妇人。
还有这看似随口而出的话语,思量起来,硬是让人抓不到一点儿把柄。
她的眼睛眯了眯:“崔氏小姑,虽不知你今日因何找我这个老婆子,但是我的回答都是不行。”
崔冉缓缓站起身,这一次,没有人再强行让她跪下,挺直背脊道:“我要清河崔氏的嫡长女之位。”
杨诗先是一愣,转即“噗嗤”大笑道:“没有爹娘长辈庇佑的少女妄想夺嫡?女郎,你是入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啊。”
她的眉眼始终从容。
杨诗又向她靠近了少许,替她理了理衣领:“在这小住一宿,就早些回去吧。这汉城,已无你的容身之处。”
崔冉淡淡一笑,眉间染上一丝凄凉,手缓缓扣住她抚摸在她肩膀的手腕:“姑姥姥,你莫要这般说,阿冉会难过的。”
蓦然,杨诗只觉手掌一阵刺痛。
猛地抽回手,只见白皙的手掌上多了一根银针,针眼周围的皮肤有些黑,纵容细小,但很是明显。
“这是何意?”
“这银针有毒。”崔冉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而且此毒发作起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浑身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咬噬一般,最重要的,这毒只有我能解。”
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一瞪,一个婆子连忙走上前,扣住她的脉搏,顿时脸色大变,望着崔氏阿冉的目光,满是错愕。
从那婆子的表情就可看出,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姑真的对自己的亲姑姥姥,她们的老主子下手了!
一脚揣在崔冉的膝盖上,几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快,去拿王府里带出来的最毒那种毒药,给这恶毒女郎灌进去!让她试试什么才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便。”一丝鲜血从崔氏阿冉的唇角留下来,微笑时,洁白的牙齿染着淡淡的血色。“无论你下什么毒我都可以解。”
“放屁!我们把你囚禁起来,看你去哪里找解药。”一个婆子急匆匆的领命出去,准备给崔冉好看。
突然,杨诗腿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几个婆子立马顾不得崔氏阿冉围到了她的身边。“主子,主子。”
崔冉唇角的笑容更甚:“有名满健康的妇人在黄泉路上陪我,如此想来,也是幸事一桩。”
几个婆子恶狠狠地瞪向她。
“崔冉,你莫不是以为找我帮忙便可将你扶上嫡长女之位吧?”杨诗偎在一个婆子怀里有气无力的开口道:“崔旭那一家子可没有省油的灯,便是你那亲外公也不一定能帮得了你!”
崔冉擦了擦唇角的鲜血:“不是帮不了,是因弘农杨氏不愿因我与崔旭一家结仇。”
此时杨诗只觉双眼发黑,双脚软弱无力,口干舌燥,胸腔深处咚咚咚跳得极快道:“好,崔氏阿冉,我可以帮你,但你得现在给我解药。”
“解药?事都未成就找我要解药?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放心吧,死不了的。”说罢,推开门迈步而去。
房间中的众人恨得牙痒痒道:“早知道刚才就该一刀了解了这个小贱人!”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不料,杨诗摇了摇头:“毕竟是我那大哥的亲外孙女,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众婆子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可是,主子你……”
其中一婆子咒骂道:“她这般忤逆,不敬孝道,老天肯定会怪罪的!”
怪罪?立在门边并没有离去崔冉听见这句话差点笑出了声。
前世的她孝敬长辈,事事以他人的利益为先,也没见落得一个善果,如今重生,怕是老天都在为她不公,特许她拿回所有。
“那主子咱们要不要帮那个崔氏阿冉?”
稍微恢复了精神的杨诗冷笑道:“帮,怎么不帮?”
崔冉故作无知的推开门:“姑姥姥,我在门口等你,天色一亮,我们就走。”
杨诗笑得温柔:“好。”
转即崔冉关上门离开了道观。
正如杨诗那句“帮,怎么不帮”里的满满恶意,从一开始便是不能指望的,崔冉出了道观,顺着原路返回了汉城。
走到城中时,天色已大亮,白色的鞋履上满是黄色的泥土,头发高高竖起,小脸上不见往常的清绝高远。
进城时,士兵握着铁枪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并没有阻拦。如今兵荒马乱,四处都是流民,如她这般落魄进城来投靠亲戚的文人大有人在。
四处的商贩路人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时城门不远处的客栈门前传来一声惊呼,那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姑子,面容稚嫩,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手里抱着一只咯咯咯的老母鸡。
她的周围着一堆衣着华贵的世家子。
“小姑,莫不是以我家子翊之俊配不上你?”闻话的少年生的高大,拽着小姑的手腕调笑道。
崔冉的脚步微微一顿,抬头向人群凝睇而去,果不其然,那高大少年身后立着一个身着红色汉服的绝美少年,笑容邪肆,一双桃花眼全都是不怀好意,哪有在她面前半天谪仙之容,就像传闻说得一般,百无一用,只懂吃喝玩乐。
那姑子嘤嘤哭了起来。“若是跟了公子,我家的老母猪怎么办?我的奶奶怎么办?”
这姑子看模样就是一个家境贫寒的,今日怕是进城来卖老母鸡换取家用,不料,鸡没卖掉,反倒惹上了这群浪荡子。
“难道堂堂河东裴氏的嫡子竟是还不如你家里的几头猪?”那高大的少年嗓门奇大,很是夸张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