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冉没有理会他的揶揄,咳嗽了一声坐到了马车的一个角落,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开口道:“小姑,我谢衡之当真长得如此可怕,让你这么多的位置不坐,偏偏缩到一个角落里去寻求安全之感?”
想到寄人篱下,于是又努力使自己的身子放松,将蜷缩在胸前的双腿伸直开来。
“小姑,你真是清河崔氏的嫡长女?”他看着那双修长的双腿道:“大家闺秀,坐姿怎么这般粗鲁?”
“姓谢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崔冉坐直身子,忍不住开口道。
他耸了耸肩,笑道:“小姑,长夜漫漫,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想我除了与你说话以外,还要做些什么?”
他前世真的从来不近女色吗?崔冉表示怀疑。
“谢家叔伯,我听人说,你最是不近女色,可是如今你再三戏弄我这个不入你眼的姑子是何意?”
他凑过身子:“路途遥遥,就算是一只狗在这里都会忍不住戏弄一番,何况是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呢?而且,谢家叔伯不是不近女色,只是觉得那些女人都太庸俗,连看都不愿意罢了。”
这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捂着唇发出低沉的笑声道:“由此看来,你这姑子的确是比那些姑子要强一些。”
敢情把她比作一只狗还算是夸奖了?
崔冉不再理他,转过头望向窗外,微风从窗外吹来,带着丝丝凉意,见她如此,谢衡之也没有再说,马车里静悄悄的。
良久,崔冉回头看他,他已经躺下
身睡着了,身上盖着一床薄被。
见他睡着,崔冉也觉得一阵困意来袭,靠在车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晃晃荡荡之间,崔冉睡得很不好,被惊醒数次,半夜里,只觉车厢里热得难受,加上身上没有洗去的汗与血,黏糊糊让她很不舒服。
心中一阵烦躁。
突然,一阵微风吹来,似乎是有人在摇着蒲扇,崔冉顿时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迷迷糊糊间,又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坐起身,伸展双臂,撑了一个懒腰。
“睡得可好?”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崔冉打着哈欠回头,只见那气质非凡地男子靠在软垫上,手捧着书本,在与她目光相对之时,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摇了摇头道:“如今看来,那些喜欢我的女郎也是值得一看的。”
崔冉只见脸上紧绷的厉害,这才想起还有血迹未洗,连忙在马车里找脸帕和皂角,找了良久看见一块白色的绢布挂在车窗边,一手扯下拿着脸盆走匆匆下了马车。
谢衡之靠着窗户,透过车窗看着她小跑着跑至小溪的背影,久久未动。
不一会儿她便洗完脸和头发走了回来,光洁的小脸在阳光下宛如透明,缓缓走上马车,直至坐稳,谢衡收回目光开口道:“你用得是我脸帕。”
崔冉瞳孔一怔,想着与他共用一张脸帕,小脸蓦然涨得通红。“那,我给你扔了。”
她知道这个人是嫌弃她的。
“算了。”他翻过一页扉纸,目光低垂道:“挂回去吧,我就这一张脸帕,你若是丢了,我俩只能不要脸了。”
崔冉语塞,只好又用清水洗了几遍才又挂了回去,那白色的绸缎在风中轻轻摇摆,像是在嘲弄着什么。
“小姑,此行不比平时游玩,你还是换上男装妥当一些。”他将一套折叠的整整齐齐的鹅黄色衣袍放在几面上。
不仅如此,她的衣物早已因昨夜追杀,脏得不堪入目,拿起衣袍,看了他半天没有动静,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你不下车?”
他静静的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放下书籍走了出去,一只脚正欲落地,又回眸一笑道:“只觉你粗鲁如丈夫,一时忘了你是姑子,还望见谅。”
这姓谢的……不揶揄她能死吗?
崔冉将揣在怀中的易容物品掏出来放在几面上,本想从会场出来后将自己打扮成一个黑牙黄脸的粗俗乡妇,谁知遇见了追杀还遇上了他们。
果然这苍天待她还是不薄的。
她换上男装,皮肤光洁如玉不似男子,于是又拿出易容物品在脸上涂抹起来,勾画出五官的棱角,眼窝涂上淡淡的阴影,显得目光更加的深邃,鼻子下黏上一抹小胡子,整张脸顿时成熟了不少。
谢衡之敲了敲车壁:“好了吗?”
“恩。”崔冉拉开了门。
他先是一怔,哑然失笑道:“想不到你还会这易容欺世之道,难怪可以三戏卫儴。”
“雕虫小技而已。”崔冉谦虚地坐回了原位。
“非也。”他踏上马车,坐她的对面道:“若你真正精通了此道,莫说三戏卫儴,怕是这天下都任由你玩弄股掌。”
“哪有这么夸张。”崔冉笑着摆了摆手。
“夸张?”他的目光移向窗外,笑道:“等你精通此道的时候,你就明白,这天下是不是在股掌了。”
崔冉只是微笑。
“小姑,此番前去凶多吉少,你可真的想清楚了?”良久,他回过头,眼底有抹促狭的笑意。
“恩。”崔冉点了点头。
“你和裴子翊私定终身了?”他微眯着眼睛,倾身而近。
“他因我受祸,生死难定,阿冉又岂敢独享都城的安宁与繁华?”崔氏阿冉靠在车壁,眸光坦诚。
“真不是因为在汉城混不下去的才去的?”他靠得更近了。
崔冉瞟了他一眼,摇头道:“谢家叔伯,你多虑了。”
谢衡之眼底的戏谑更甚:“小姑,希望你真是为恩义所去,不过日后你还是莫要回汉城了,那里不适合你。”
崔冉自嘲一笑:“谢家叔伯是说阿冉不懂变通,不懂讨好,做事做人都太直,所以不适合在那样一个相互利用的圈子上待下去吗?”
“小姑倒也是一个聪慧的。”这算是默认了。
“那如果只是互相利用,那谢家叔伯又为何去趟上洛这浑水呢?世人皆知,九死一生。”
只是利用的双方怎么可以甘愿陪对方同生共死呢?
“我和裴子翊正是这样的关系。”他的眸光一暗:“小姑若以为我是为了情义,便是错了。”
崔冉不信,但也没有再做争辩,耸了耸肩,将目光投向窗外。
谢衡之似乎也觉得无趣,捧着书籍继续读了起来,不知不觉,太阳落了山,夜幕降临,星空长河,无比璀璨。
再往前方走,便是肆州境地,距离上洛郡还有半个月的路程。
行了一天一夜大家都极是疲惫,于是天一黑便纷纷停下脚步开始安营扎寨,随后汉子们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条河流,便像下饺子一样跳下去清洗起来,热闹的不得了。
崔冉站在马车外,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欢声笑语,黑色的瞳仁里流露出一丝羡慕,她若是男儿该多好,也可这般光着膀子去洗澡,也可在马背上得富贵,而不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没有地位的自己在某一个清晨醒来便成了别人床
上的礼物。
叹了口气,找到一块空地坐下来,脸枕在膝盖上,神情有些落寞。
“小姑,你在想什么?”谢衡之似乎刚刚沐浴过,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背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崔冉回头看他,见他来得方向和众将士不同,眼睛不由一亮:“你在哪里洗的澡?”
他一眼便明白了她的心思,指了指身后道:“那边有条小溪,比较偏僻,你可以去。”
说罢,将搭在肩上的帕子搭在她的头上,走进了马车里。
崔冉将帕子从头上缓缓拉下来,这近乎肌肤之亲的举动,他怎么可以做得这般自然?她跑到马车边,敲了敲窗户。
他抬起头,正欲询问,一张湿漉漉的帕子便扔到了他的脸上:“我还是未嫁人的姑子,怎么能和你共用一张帕子。”
说罢,便转身跑开了。
谢衡之望着她的背影嘀咕道:“与我同车睡一晚的时候,怎么不计较自己是一个未嫁人的姑子?”
她钻过一片小树林,一条小溪展现在了眼前,流动的水波上倒映着粼粼月光。
见四周无人,崔冉立马脱了衣服,缓缓摸到了水里,她将鼻子上的假胡子撕去,洗去易容液体,露出本来清秀美丽的面容。
她蹲在水里淹没住胸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头发上的水珠落在肩膀上,又向胸
前滑落,在淡淡地月光下,格外的诱人。
殊不知在身后的不远处丛林里正有十几个男人在看着她。
“转过去!”
躲在丛林里的男人对身旁的下属低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