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听到这番话的崔旭夫妇眼眸一沉。
归于他名下?那他们一家子又算什么身份?自己家的两个孩子又算什么?
崔旭正欲走出,却被妻子萧氏拉着手腕制止了下来:“别急,等那些贵人走了再说。”
而那些贵人显然是没有那般容易离去的,纷纷亲昵的上前拖着崔冉的手说了几句家常,不知不觉便入了夜。
直至繁星点点,华灯初上,那些贵人才逐一离去。
宾客离去之后,崔旭便立马走进大厅上前唤道:“父亲,这当真是我的嫡系侄女阿冉?你确定不是奸人找来冒充的吗?”
崔翁坐在高堂上,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两幅山水画卷,低头喝了一口茶水道:“我虽上了年纪,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连自己的孙女都不识的。”
“那崔氏阿燕又算什么?”裴俊随即走进笑道:“若她不是嫡女,我们的婚约怕是不能作数。”
“裴氏大兄。”崔冉站起身施了一礼:“你娶阿燕之时,她的确是嫡长女无误,所以作数的。”
裴俊眼睛为眯:“话说这位小姑难道不觉得我很眼熟吗?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应该就是那道观上和裴子翊有染的医女吧。”
有染二字用得很重。
崔冉眼睛一眯。
“这本是家丑我不想外传,可是你连崔翁都骗我便不得不说,裴子翊给了你多少银两来冒充崔氏嫡女?”若不是杀她不成,实在无计可施裴俊绝对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因为这样一来便算不得崔氏的错,完全属于兄弟相残,河东裴氏自己扯自己后退,崔氏没有怪他们给女儿蒙羞,便是天大的仁慈。
“裴氏大兄可说是在一处道观看过我?那敢问是在何处?又有何人?”她淡淡的看着他,眉眼间看不出一丝被拆穿的慌乱。
裴俊冷哼一声:“佛缇山上,清修道观,一个姓宁的老翁,你可敢说不是?”
“的确,裴氏大兄说得一次不差。”她突然笑了起来:“爷爷,现在更加确信我是阿冉无误了吧?”
崔翁笑道:“不错,那道观正是我将她亲自送上去的,而那姓宁的老翁正是我的挚友。”
裴俊瞳孔一怔。
崔冉唇角笑意更深:“阿冉正愁如何证明大兄便开口替我先说了,真是太劳烦您了。”
裴俊只觉胸口气血上涌,手指紧握成拳道:“那你与子翊又是什么关系?都亲吻的二人可别说是初识,如果初识便可那般亲昵,小姑当真随便呢。”
这番话可谓是字字带讥。
崔冉唇角的笑意一僵,眼底突然涌出一片委屈,带着哭腔道:“裴氏大兄,阿冉乃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子,当不得你如此相辱!”
她说得言之凿凿,衬着那有意无意的泪水,更像是裴俊胡编乱造。
崔翁的眉头一皱道:“阿俊,子翊荒唐,世人皆知,就算你所说是真,但也绝对不是阿冉自愿,这汉城被你那胞弟强欺的姑子还少了吗?”
崔冉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这裴子翊到底是有多荒唐,能让世人谈起便是一脸愁容?
“呵呵,既然话已至此,裴某也没什么好说,告辞。”裴俊衣袖一挥大步离去,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
崔扬和崔旭眼光一对连忙抬步追了出去,而崔旭的妻子萧氏缓缓站起身轻轻将她搂入怀中安慰道:“阿冉别哭了,婶婶知道你是清白的。”
崔冉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唇角扬起了一抹不屑笑容。
美丽端庄的妇人。
唯一亲近她的妇人。
事事以她为先的妇人。
曾经的崔氏阿冉是那么感激和喜欢她,在爷爷挥着扫把赶出去的时候,她挡在自己的身前,劝说众人让她进府,在所有人刻薄她的时候,她总是把最好给她,还买昂贵的袍服带她出席宴会。
她想,母亲便是这般的感觉吧。
在她的心被那满满地母爱充斥的膨胀的时候,这个自称母亲的女人却将她送给了一个肥丑的王侯为奴!
任人侵犯、宰杀地奴婢!
当着满城的贵人说,这是一个贱婢所生的孩子!
她跪在朝堂上,穿着最华丽的衣服却宛如一条狗任人嬉笑,若不是卫儴来了,自己怕是在那王侯的府里活不过三日,纵然活着也不知是几经转手。
从回忆中慢慢回过神,崔冉扬起埋在她肩头的小脸,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美颜微微一笑:“谢谢婶婶。”
萧氏伸手理了理她面前的额发:“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对了,阿冉日后就住在阿燕曾经住的屋子里吧,这样可好?族长。”
崔翁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望向崔冉,唇角带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可好?阿冉。”
“多谢婶婶,阿冉正好有点困了,现在就过去了。”说罢,施了一礼:“劳烦婶婶带我过去了。”
萧氏含笑点头,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走了出去。
一路上无数人看着她们,不远处一个奶娘模样的中年妇人挽着一个娇媚的少妇说道:“这姑子当真是一个没教养的!”
“谁说不是呢!”接嘴的另一个婆子。
“这种小姑哪比得上大小姐,那才是真正嫡系女郎,处处都是风仪!”
她们的声音并不小显然就是说给崔冉和萧氏听得。
萧氏没有动静,崔冉自是也当没有听见,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崔燕曾经的住所,萧氏笑道:“这些被褥都是新的,阿冉可以放心居住。”
“谢谢婶婶。”崔冉又是一谢,走进屋中,晃动着桌上的茶壶道:“不过能否让人添些茶水?刚才那些婆子们我都听见了,我想敬她们一杯茶,让她们不要再误会阿冉。”
萧氏眼底划过一抹讥讽,哼,连那些妾室身边的下人都要讨好的主子真不知道能什么用。
心里虽然不屑,但她的脸上是绝对的温柔,立马便让吓人打了一壶茶水放在桌上,崔冉背对着萧氏,揭开壶盖,闻着淡淡的茶香道:“这怕是上好的龙井吧。”
“谈不上好,只不过是给下人喝得。”萧氏身边的婢子接茬道。
崔冉唇角的笑意不变,眼底却是划过一抹冷意,这龙井是她送给崔冉的新婚礼物,此时拿出说你给下人喝得,意图再明显不过,这是在打她的脸啊。
她用托盘端起茶壶和几个杯子往那些议论她的婆子所在之地走去,萧氏和婢女跟在她的身后。
所幸那些人还在那里。
崔冉将茶倒进杯中给每一个婆子奉上了一杯,包括萧氏身后那好心与她解释的婢女。
所有人接过茶杯,一口将茶饮尽,唇角纷纷划过一抹讥讽,哼,这幅模样还来夺嫡,当真不识好歹。
然而她们笑容并没有维持太久,不过是几个眨眼的时间,那些婢女婆子手中的茶杯便纷纷落到了地上,碎成一片。
她们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拿开捂住唇的手掌,只见手掌心全是刺目的鲜血。
“大姑娘,这是何意?”那婆子的主子最先开口道。
“何意?”崔冉微微一笑,不覆方才的半点唯诺讨好:“你一个当主子的管不住下人的嘴,那我只好由我来帮你管教了。”
“咳咳咳——”她们咳嗽不止,而且不止嘴里吐血,眼睛和鼻孔都开始流血,所谓骇人到了极致。
围着一侧的下人不少吓得叫出了声。
“小姑,这可不是一般的婆子,是我的乳娘呢。”那娇艳的少妇瞪着崔冉开口道:“我是你叔父的贵妾崔李氏。”
“你的乳娘又如何?”崔冉不屑笑道:“区区一个妾氏的乳娘便对我想辱就辱,想骂就骂?当真以为我清河崔氏的嫡长女和善可欺?”
突然她脸上的笑容一收,将茶壶和托盘往地上重重一掷:“你要知道,那日辱我的壮汉可杀,今日辱我之人亦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