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越女第一次说他,只是范希还是原来的模样。
或许,他早已习惯了越女的冷眼相对。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懦夫。
竹林里刮起了风。竹叶相互之间,相互触碰,就如母亲与孩子的亲昵。
这风很小。小的几乎听不出声音。如果没有细微的感觉,他们或许感受不到。
“起风了!”
范希身子一侧,向竹林望去。
“她来了。”
越女那素白的脸,突然起了一阵紧绷。那是紧张,这种情感,本不属于她,她为何会有隐隐的担忧。
来了?到底是谁来了?
“你在担心什么?”
看着一脸担忧的越女,范希不禁想握住她的手,与她一起分担,然而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再让越女多一分紧张。
“她来了,或许她早就来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发现。”
范希皱眉。
越女是一个杰出的刺客,能够让她都未发现踪迹,除非……
越女双手握紧,衣袖也一阵轻颤。她这是要出剑,出她的飞剑!
范希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他在期待,期待越女的飞剑到底有多快。
可惜,他失望了。
越女迟迟未出剑,她似乎找不出一个出剑的理由。
只闻她朝竹林一阵轻喝。
“你既然来了,就应该出来见我!”
竹林里的风停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素白的身影。
几乎是和越女一样的装束,和越女一样清冷的容颜,唯一不同的只是她那一头雪白的长发。
她的脸却要比越女还要冷,似乎没有生气。
范希看着她,几乎猜不出她的年纪。她的容颜宛若双十,可她那一头白发……
“他是范氏后裔?”那是比越女还要清冷的声音。
越女并未回答,她怕她一出口,就会有一个人倒下。她的剑很快,但她对面的女人出剑也一样快,甚至比她更快!
范希走到越女的身前,向对面的女人抬手一礼。
“嗖……”
范希的手刚放下,耳边划过一道清靓的声响。
随后,他左耳旁的鬓发已飘至地上。他没有看见这个女人是如何出剑的,甚至他没有看见她出手。
她的剑好像比越女还快!
这个女人并没有理会范希,而是冷声对越女说道:“你跟我回去。”
越女道:“我既然出来了,就没有想过回去。”
这个女人道:“哪怕是死?”
越女道:“是!”
这个女人道:“就为了一个男人?”
越女犹豫一下,“我出来,不单单是为了一个男人。”
这个女人的脸更冷了,甚至带着一丝苍色,“你是越女,如果你还想做这个越女,你就得跟我回去。”
越女道:“我若不想做呢?”
这个女人道:“那就只有死了,你自从出生以来,就决定了之后要走的路。”
越女道:“想停下脚步,也只有死?”
这个女人道:“你是越女,我也曾是越女,越女的规矩,你应该知道,除非你能在三日之内找到继任者,可惜你已离开了越地,所以……”
话语未尽,这个女人的飞剑已出!
范希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越女推至一边。
飞剑如一束光,急速地插在了他身后的那颗青松上。
越女双瞳斜向后一瞥。随后,她嘴角抹出一丝笑。
“你老了!”
前任越女盯着越女,嘴唇微微颤动。
越女道:“你出剑虽比我要快,可惜你老了,手也抖了!”
前任越女突然冷笑,“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抖了!”
越女道:“你的手若不抖,或许刚才我就死了!”
前任越女道:“我只是不想杀你!”
越女道:“你只是没有能力杀我了。”
前任越女,微微眨了眼睛,没有继续说,她怕说得越多,她的破绽就越多。
越女又道:“你若不是老了,怎么会控制不住眼睛?你我都知道,越女的飞剑,讲究的是极致的精准,只有精准,才能在最短的时间杀人!”
像是被越女看穿,前任越女的右手竟不知觉地抖动起来。她连忙用左手按住右手,可是右手的抖动,还是无法停滞。
越女靠近她,在她的肩椎处微微一点。
“你不能用飞剑了,你的手已承受不住催动飞剑的力道。”
越女似是道出了飞剑的弊端。若要施展这一手飞剑,必须有极致的专注,极致的腕力和指力。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老了。人只要老了,自然没有年轻时那般专注,而身体自然也大不如前。这一点不仅仅是适用于越女一脉,更适用于任何以武为生的人。
“你不杀我?”前任越女的右手已垂下,但她的脸却变得更加凌厉。
她想要激怒越女,她想让越女杀了她。
一个女人,一个苍老的女人,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越女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女人不禁想到:若自己不做改变,几十年后,自己也会是她这般模样。容颜依旧,武功衰减……
她简直不敢想象,想象有一天,她会老去。
“你为何要来这儿,哪怕是我,也和你并无关系了,你只需要在越地,找一块墓地,将自己埋进去。”
似是说到了痛处,前任越女身子不住地颤抖,只有那垂下的右手,没有动!
“你不会明白的,你……”
她突然蜷坐在地上,开始哭泣。她的哭声极其沧桑,她的泪犹如泉涌,像是要将她这一辈子所有的眼泪都挤出来。
越女和范希静静地看着这个哭泣的老女人,他们甚至觉得眼前的女人是极其的可怜。
直到刚才,范希才明白越女的担忧。
越女不怕遇见一个强大的对手,她怕的是遇见曾经熟悉的人。
这个女人教过越女。几乎她自己所有的本事,她都倾囊相授,整整十五年。
这既是使命,也是青睐。
两人相对都是一脸的冷漠,但她们的内心又怎么会不泛起波澜?
范希问道:“你不杀她!”
越女看着哭泣的她道,“她若死了,以后就没有人知道越女这个称谓了。”
范希双眼一亮,又问“你不打算将越女的位置传下去?”
越女冷声道:“这是她的事!”
范希问道:“你不打算做越女了?”
越女叹息一声,“我出了越地,就不是越女了。”
范希摇头,“但在我的眼中,你还是越女,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越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