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主目光转向灵仙儿,冷笑一声道:“为何?这奴婢相争,本是下人私事,宫内也自是常态,独这玉奴不知好歹,仗着跟你交好,以你撑腰,差点让少宫主铸成天大的笑话,给碧鸾宫蒙羞!如此心机,杀她都算轻了!”
灵仙儿听毕心里先是大惊,后满是自责,悔不听玉儿言。此时院外传来一声声玉儿的惨叫,每一声皆让灵仙儿如尖刺戳心般疼痛。
……
玉儿本身自是有伤,五十大棍之后已是不省人事。灵仙儿待行刑完毕,忙命人将其抬至寝宫床榻之上,掀起衣物一看,背后已是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好。灵仙儿见之泣不成声,悔不当初,忙找了些上好膏药,亲手帮玉儿涂抹。
待玉儿深夜醒来,二人相视而泣。灵仙儿满是自责,尽言不是。玉儿心善,虽是满心委屈,见少主人哭成这样,反道是安慰不止,不言一句自哀的话。灵仙儿见她如此更是觉得这玉儿心善有爱,不禁更加怜爱几分。
往后一周时日,少宫主寝宫之内主仆身份颠倒,现在换做灵仙儿给玉儿端茶送饭,换衣上药。
起先玉儿不从不愿,奈何身体不能动弹,只能乖乖顺从。灵仙儿自是不敢再让那群外婢服侍玉儿,只得自己动手,也让自己内心好过一点。
待玉儿能稍微动弹一些,说什么也再不让少宫主“伺候”自己。
玉奴自从十一岁便入了碧鸾宫,她自小长相清秀,为人又是柔弱心善,深得大宫主喜爱,大宫主便将玉奴赐给了同龄的少宫主灵仙儿,亦为奴婢,亦为玩伴。
两朵深闺黄花自幼一齐长大,食同桌,寝同枕。且性格又十分契合,待到思春之际二人互生情愫,虽是主仆之名,却暗行对食(女同)之实。而此次的磨难不仅没有损了一丝她们之间的感情,反而加深了不少。
然而她二人却注定难有善果。
与金鹏门齐名的道家仙派碧鸾宫乃以母为尊之地。宫阙内外无一男子,宫主之位乃碧鸾仙母之女嗣世袭。
每当少宫主二八之际,大宫主皆会寻一宫外世家大族的年轻公子联姻,若生子便给予男方,宫主不予过问,生女则归于碧鸾宫,至此已二十余代。灵仙儿眼看快到十六生辰之际,也逃脱不了宿命。
之前大宫主安排了好几个望族公子与灵仙儿会面,灵仙儿皆是拒之不见,气的大宫主打了灵仙儿好几回,灵仙儿性情刚烈,愈打愈是不从,惹得大宫主苦恼不堪。
……
一日灵仙儿于桃园之中练剑修法,玉儿正收拾被褥,屋外突然传来一女声:“是玉奴在屋里吗?”玉儿一听声音略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忙应了一声是。开门一看,乃大宫主内婢月奴。玉儿忙屈膝行礼道:“月姐姐好,月姐姐是来找少宫主的吗?她现在不在。”
那月奴往屋内看了几眼,见灵仙儿确实不在,故抬高了下巴,撇了一眼玉儿尖声说道:“今日并非来见少宫主,大宫主让我来寻你去凤仪宫。”玉儿一听顿时慌了些,忙憋出一丝笑意问道:“月姐姐,大宫主找我一奴婢做什么?”那月奴听罢转过身去看都不看玉儿一眼,说道:“主人让你去你就去,瞎问些什么?”随后迈开步子就往院外跨,玉儿则跟在其身后,满心忐忑。
……
偌大的凤仪宫内仅寥寥几人,玉儿跪在琉璃地砖之上,她面前几丈远有二十四阶玉石做的阶梯,每阶都雕刻着精美的鸾鸟图案,玉阶之上摆着一座的鎏金玉凤椅,椅上端坐着一衣着华贵的妇人,这贵妇人正是碧鸾宫的大宫主,乃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每次在这位女人面前,玉儿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使其大气都不敢出。
那大宫主仔细端详了一会玉儿,一摆手,屋内的几个奴婢便合门退去。凤仪宫内此时仅剩下大宫主与玉儿二人,玉儿的压力更大了。
片刻之后大宫主低声唤了句:“玉奴。”
玉奴听罢忙应了声:“奴婢在!”却是头也不敢抬一下。
大宫主站起身来,缓步走下玉阶至玉儿跟前,细声问道:“最近,仙儿的法术可有进步?”
玉奴一听,忙回到:“少主人习武一向刻苦,现在还在桃园练剑呢!”
大宫主听罢点了点头,目光露出一次狡黠,缓声复问道:“我听闻,仙儿同你走的最近!”
玉奴听罢有些慌张,忙回到:“奴…奴婢是少主人的内婢,服侍少主人衣食住行,自是走的最近。”
大宫主冷笑了一声,语调尖锐了些,说道:“近日宫内有传言,说仙儿同一名奴婢有行对食之事,你与仙儿最亲,可否有耳闻?”
玉奴一听顿了一下,脸一下红了大半,支吾道:“没,没有听说!”
话音刚落,一股气浪重重的击在玉儿脸颊之上,震得玉儿疼痛难忍,口鼻之中全是鲜血。
随后耳边传来了大宫主的尖锐骂声:“贱东西,当初见你心善诚实,方才派你去服侍仙儿,如今都敢在我面前胡诌,你们之间的丑事你以为我不知晓?”
玉儿听到此话吓得是魂飞魄散,也不顾自己的疼痛忙磕头求饶。
大宫主言犹未尽:“如今仙儿因婚嫁之事与我势如水火,缘由皆是你!坏了碧鸾宫的祖规,你该当何罪?”
玉儿听罢自知活路难寻,哭道:“玉奴知错,玉奴该死,大宫主责罚我罢,只求饶了少主人,缘由全在我。”
大宫主对玉奴的求饶不管不顾,咬牙切齿道:“责罚你?杀了你都太轻松,我要把你嫁给安州城最丑最老的乞丐,让你这辈子都受尽蹂躏!”
玉儿听罢心已是凉了一截,只是痛哭磕头欲求死。
大宫主见其这副模样,脸色突然一变,缓和了些,随后低声声道:“我也实非恶人,念在你近年服侍少宫主也是周全,给你最后个机会,你若成了,不仅不用嫁于乞丐,我还会替你安排个好差事,不用再看人眼色,受人欺凌。”
玉儿听罢只觉得抓住一线生机,忙抬起头来弱弱的问到:“大…大宫主让奴婢做何时?”
……
待玉儿回到灵仙儿寝宫之际已是月上眉梢。
玉儿推门而入,正焦急等待的灵仙儿见到玉儿忙快步至她跟前。问到:“玉儿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可担心坏了我。”说罢便捧起玉儿的脸要去亲吻。
玉儿见状忙后退两步,低头看都不看灵仙儿一眼,什么都没回答,只是低头站着。
灵仙儿愣了一下,随后问道:“玉儿怎么了?今日如此生分?”
玉儿仍是低头不言,几滴泪珠却是落至地面。
灵仙儿见了忙问到:“那几个贱婢又欺负你了?”
玉儿不做声,只是摇摇头,片刻之后抬起头。泪眼朦胧望着灵仙儿说到:“仙儿,我们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曾经一般了。”说罢泪已如雨。
灵仙儿听完有些不解,想了一会儿便缓声说到:“是母亲,找过你了?”
玉儿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灵仙儿心底一沉,小声询问道:
“她怎么说?”
玉儿先是低头不做声,半晌之后方小声说到:“大宫主知了我两之间的孽缘!让我劝说促成你的婚姻大事,事成之后便许我做安州城礼教司副官,让我荣归故里。”
灵仙儿听到“孽缘”二字顿时心里不是滋味。片刻之后问到:“你怎么回答!”
玉儿复又低头不语。
灵仙儿看着便明了大半,有些恼火。她的声音变大很多,对着玉儿近乎吼道:“抬起头来看着我,你,究竟是怎么回答的!”
玉儿内心煎熬不堪,她实不忍对此生最爱的人说谎。
片刻之后,她却鼓起此生所有的勇气,抬头直直盯着灵仙儿,斩钉截铁的说到:“我,答应了大宫主!”
灵仙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眼前人是昔日吼一声即会哭的玉儿。
此时她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怎会跟眼前这个唯利是图的女人相爱。
她怒火中烧,抬起手便是一巴掌扇在玉儿脸上,玉儿的脸顿时红肿起来。
若是平时,玉儿肯定会哭,但今天她没哭,只是直直的看着灵仙儿。
灵仙儿看着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更是心痛极了,心痛昔日这双柔情似水的双眼今日看不到一丝感情。灵仙儿又抬起手,朝玉儿另一边脸颊狠狠扇了下去。
然而玉儿的眼神仍是没有退缩,依旧无情。
灵仙儿彻底恼怒了,吼到:“长久以来与我的感情,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副官重要?”
玉儿点了点头,眼睛仍是直勾勾看着灵仙儿。
灵仙儿心碎极了,她一把将这个陌生的玉儿推出门外。合上门后,这个天地不惧的少宫主坐在地上哭的歇斯底里。
……
而此时,屋外的玉儿也与她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