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无涯刚准备说些什么,褚云便开口道“来了这么久,出去走走吗?”
“可是你的身体……”无涯有些犹豫。
褚云笑了笑,摸摸无涯的头,说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别担心,我就想陪陪你,好吗?”
“好呀好呀!”无涯有些兴奋,毕竟褚云看起来气色的确不错,药也已经用过了,在加上这也是她第一次出府,褚云不在,无涯尽量让自己降低一点存在感,别说出府了,在府里闲逛都小心翼翼的呢。
华灯初上的洛河镇,并不宽敞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涯和他跟随着人群而移动,无涯侧头看了一眼人群中小心护她周全的褚云,心中突然浮现一句话,“有你在,纵使不知前方在何处,亦可知归途于何方。”
随着人流,两人相伴行至河边,年轻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小声低语。
站在河边,褚云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无涯有些恍惚,脑海里浮浮沉沉的画面,显得不太真切。无涯开口道:“我……只记得有个褚哥哥……还有,还有两个小孩,思涯居……梦里总有个人跟我说,别走。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每次做这个梦,我都会很难过。好像,总有一个人在等我。很久很久”
等了许久,身侧的褚云却迟迟未说话,无涯有些好奇,正准备回身看他,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四海皆无涯,风雪染悲发……以后不许叫我的名字,叫我褚哥哥”
无涯身形猛的一震,这……这不是她脑海里的那句诗吗?还有……褚哥哥。不知为何,无涯竟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哽咽着说道:“我……到底是谁?你……”
她的心脏,又开始出现了当时思牙居门口的状况,心脏剧烈地收缩,一阵阵的晕眩让无涯的身体不由的向后倒去。
耳边最后传来的,是褚云惊慌失措的呼喊。无涯很想睁开眼告诉他:“别担心。”
黑暗袭来,万物归于平静。
这一次,无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潺潺的流水,倒映着四周翠绿的树影,深山里夏日,总是少了几分闷热,除了,这个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坐在溪水边的孩子之外。这个少年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似乎陷入某种强烈的情绪,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低声的似乎在自言自语着什么。突然,少年脸色舒缓了下来,抬起头向着小路的尽头看去,不多时,那里便奔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衫,发髻上还别着一根碧玉簪子,她一边跑着,一边仰着头朝少年挥手,脆生生的说道:“褚云!褚云!师傅让我找你,你怎么又一个人待在这里啊?”精致的小脸,灵动的双眸,伴随着仰头漏出的一截嫩白的脖颈,笑着向少年跑来,他的笑,在这一瞬间让整个山林显得生机盎然。
“无涯,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许叫我名字,你应该叫我褚哥哥”嘴上说着严厉的话,言语间反倒是有几分亲昵。紧皱的眉心随着这句话,倒是放松了许多,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扶着身侧的石头缓慢的站了起来,便向无涯奔来的方向走去。他走的十分沉稳,不慌不忙,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姿态。
无涯停下脚步等他,见他走的不慌不忙,有些心急,跺着脚焦急的说道:“褚云!快点,快点,一会儿大师兄要下山,说好带我一起去的,你再走慢一点,万一大师兄走了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眼花,无涯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褚云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淡淡的抬眸看了无涯一眼:“叫什么?”
看着褚云抿起的嘴,无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屈服了:“褚……褚哥哥!你走快点嘛!”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褚云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京都,褚王府。
“哇……褚云,你家果然很大啊!这些花好好看啊!对了!我住哪里啊?”转眼间已是十六岁的无涯,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容貌也是越发出众,刚刚只是在进城时探头四处张望,就已经引的周围人一片议论,纷纷打听时哪家的小姐出行。
日后,还是要少出去,毕竟……
没等褚云思考,袖口便是一沉,褚云突然就僵住了,知道袖口处再次传来拉扯感,他慢慢的低下头,便看到了无涯柔若无骨的手正紧紧抓着自己手腕,虽然隔着衣袍,但,褚云明显的感受到,自己手腕处传来的热源。这份炙热,让他的全身,越来越烫,身子便被无涯拖着向前走去。
“这个院子也很好看啊,还有没有其他的呀,离你近一点的那种?嗯?褚云?”无涯半饷没有等到褚云回应,不由得回头一伙的看向他。“呀!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红啊……可是发热?”无涯松开了褚云的手腕,便探向额头。“额头也有些发烫,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无涯的手终于离开了褚云的身体,恍惚的大脑终于开始重新运作,正在无涯准备回身叫人的时候,褚云终于开口了“我没事,可能是太热了,一会儿就好,我带你去看你的院子”
“哦哦,好吧。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告诉我啊”无涯还是有些担心,跟在褚云身后是不是的看看他走的是否平稳。
不多时,一间院子便出现在无涯面前,院前牌匾上大大的写着三个字“思牙居”
“思牙居?哈哈哈哈……褚云,你是在这个院子里掉了牙才给这个院子起这个名字吧?哈哈哈哈哈……太可爱了”无涯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站在门口,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褚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嗑一声:“这是你起的名字”
无涯停住了笑,直起身子看着褚云:“我?可是我应该没有来过你家吧?怎么会是我呢?难道?是我又忘了?”
褚云点了点头,无涯是个孤儿,双亲带着年幼的无涯逃难,死在了山贼的刀下,恰好遇到师傅沈芮路过,救下了年幼的无涯,但由于亲眼目睹双亲惨死,无涯昏迷了好几日才醒过来,醒来后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沈无涯这个名字还是师傅给她取的。自那之后无涯便有了善忘这个毛病。年幼时师傅还以为是年纪太小,随着年纪的增长,无涯的记忆力变得越发的差,有时一觉醒来,便连师傅师兄都不记得了。师傅苦寻良医许久未果,便只能守着无涯,在她失忆时提醒她过往的经历。能让他很快的回忆起一些,但终究还是有影响的。
无涯四岁时,师傅受褚云父亲之托,代为教导年幼的褚云,便是那时,无涯第一次来到褚府,逼着刚刚开始习字的褚云为这个院子起名,褚云为了照顾生病的无涯只得答应亲自写,谁知刚写了一个字,便被无涯夺了笔自己添了歪歪扭扭的匾额。权当年少的回忆,褚云也就随着无涯将匾额留了下来。甚至在日后更是誊写下三个字,不论褚云走到哪里买了宅子,都会在宅子里挑一处院落,挂上“思牙居”的匾额。
听完褚云的解释,无涯还是有些迷茫,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记性不好,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以后不嘲笑你了。褚云,你真好。”
到底是少年心性,被夸奖的褚小少爷,还是红着脸轻笑出声。两个人看着对方,眼睛里都是对方盛满笑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