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二声炮响,队伍启程,金山卫太小了,没怎么显摆,队伍的前头就到了高宅,高宅门前早已摆好了案桌,林家高家派出婚事的说事人开始寒暄,林荃当然代表林家,秀逸的堂兄代表高家。,一边欢迎欢迎,贵宾至,蓬荜生辉;公子来,家门荣幸之类的无营养之大话。然后,什么良辰美景奈何天,不,是黄道吉日,远方的公子来下聘,等等,昨晚上与这兄弟演练了四五遍,直到脱稿,当然是张居正的杰作。这些词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演戏,演给看热闹的,来坐席的人听的。
然后,林荃恭恭敬敬递上礼单,高家聘请的账房先生开始唱礼。唱一礼,便往送进一礼,这场面才是最气派的时候,卫城与乡间很多人都围在高家的宅子外,听着唱礼声,然后人群喝彩声就开始此起彼伏。
开头第一句,大意是,山阴乡上林庄林家林荀,愿与海阳金山卫高秀逸结为连理,现有文书为凭,特向高琪夫妇奉聘金百两,送入高宅。
这也算是金山卫有史以来最高的聘金了,高琪在里屋客厅陪着千户进士百户诸位大人,听着外面唱礼的声音,然后聘金被送进来,放在客厅的大桌上,让来的朋友亲戚观礼,说白了就是看银子。同事的恭维,心中那个美呀,口里子当然不能说得太露骨,一个劲地说,“就是乡间一农户,家中无非几亩薄田,几片山岚,无非是好个面子,拿出这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拉的饥荒,可怜了咱闺女过去要过苦日子了。”手上装着抹泪的样子,心中可不是这么想的。这可是他提的钱数,谁让千户大人女儿八十两聘金,金山卫里其它地方不敢压他,这里嘛,嘿嘿。
“妹夫这乘龙快婿选得好呀,家境殷实,听小辈们讲,武艺也是颇好,不知其家中还有没有未曾婚嫁之人,咱们金山卫可是不少后生大嫚啊。”千户有点揶揄的味道,这高琪,纳采的时候,还吆喝着给了五百两,现在一百两就这个样子,演技太差。以他跟高琪的妹夫郎舅关系,没有必要说的这么挖苦,高琪知道这位大舅子在吃味,不过这一直是高琪的心愿呀。
张进士今天有点迂腐了,没听出来千户的话里有些不甘心和讽刺,接着话头,“林家进学的晚辈还有几位未婚,林芝林芮最优,皆有举业之质,家境也比林荀要富足的多,大兄家中不是有次女待嫁么,可曾许下人家,若无,张某愿为月老之职。”武轻文贵,张进士的话千户大人一百个不乐意,心想,你这书呆子,听话听音,真他么猪,你脑子让驴踢了。心里气但是嘴里倒是客气,那就烦劳妹夫了。高琪看到妹夫这样说话,心想,这个书呆子也是歪打正着,不免得意了许多。
后来,林芮林芝高中之时,千户大人想起进士这句话,可惜为时已晚,当初若是听他的话,早早定下,林家肯定也是乐意的,可惜人不能置气,不能后悔,还好,小女儿后来也是很戏剧性地嫁了个举人,也是几年之后的事,尽管是做妾,毕竟女子现在才十二,小着呢。
外面唱礼的声音此起彼伏,欢呼声从未间断,高琪的脸色越来越红润。
唱礼都是有经验的人,夸张的成分多了去了,什么上等,绝色,凡是好词绝对不会吝啬出口,这不什么上等松江产棉布6匹,青州府产上等黄绢四匹,松江府极品红绿间色绸6匹,等等,旁边那些军户的少年们不停地“好,好”应和着,“这就是气氛嘛”千户大人要装作很满意的样子。
随着“上等布绢共三十四匹,送入姑娘闺房”的声音落下,秀逸的屋子里开始热闹起来,“真是舍得啊”某百户的媳妇摸着抬进来的丝绸,这上好的绸子就是没有织花都要要一两多一匹。,“秀逸呀,嫂子平时待你不薄,你分发的时候,这绸子给嫂子留几尺,嫂子做个裹身穿。”这些女子大部分也是军户子女,从小熟悉,秀逸不说话,家人已经嘱咐,今天不要乱说话,任由姐妹们取笑即可。话说,按照规矩,秀逸肯定是要拿出几匹分一下的,包括那些系在篮子上的红绸,也都是这些女子带回家,做个家什。
这些布林荀也就买了不到十匹棉布,剩下的都是别人送的,包括林蓉和姜媛,姜媛出手就是十匹,本来她从登州就带了些过来,林荃也从岛上带了几十匹,反正都是大手的人。
“这么多布,够一家人穿十年了。二嫚,你说说,你怎么找到这么个富小伙,是不是被你按胡须地里了,胡须地喇人,是不是谷子地。”
“不是我找的他,是他先看上我,他来求找的我。”秀逸犟道,也入了那些夫人的道。不过也无所谓,这阵子这些妇人一直在这屋,帮着秀逸准备出嫁的东西。之前秀逸一直不讲他与林荀之间的事,大家也都知道她跟林荀在纳采征之前就有接触,虽说是保媒,但是也打过交道。,这男女之间礼节之外的交往,在乡间可是最吸引人眼球,最能抓住女人好奇心的事,总是会不停地刺探,诱导姑娘说出来。
“就是姑姑觉得他好,年后出门的时候,姑父把他喊去相亲看人,他姐姐带他去的,在打谷场上见到我,说是一看到我就喜欢上了。”
“原来是打谷场,钻草垛了。”一位大婶调侃道。
秀逸不搭她的话,“他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听说是要相人亲,,回去的路上才听家里人说起,就跑回姑姑家来找我,怕相亲的人是不是我回来说要看看我的模样。,”
“看到是我之后,一个人跑回山阴,结果当天晚上他们家人就出发了,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们就到姑姑家提亲了说是之前看到过我,怕是别人,就这样了。”秀逸一本正经解释说,。“他说他长这么大,还没定亲,就是在等我。”心中在想,想听是吧,那就羡慕羡慕死你们。惹来妇人们一阵阵的长吁短叹。
这个时候,秀逸嫂子端着聘礼中给姑娘的首饰盒、梳妆盒,针线盒等进来了,这些贵重的东西要亲近的人亲自拿着,防止被别人顺走。
刚要放进箱子中,那些妇人们不干了,非要打开亮亮,“不就是看个热闹嘛,你藏起来为那般。”拗不过,嫂子们只好摆在桌子上,一一打开,只听得,“啧啧”声不断,其实适当的夸张还是很好的,大家照顾着新人的情绪,让她有满足感。“全套的首饰呀,金银各一副,秀逸想不到呀,大顺说是桃村牙山北山沟里的富户,没想到这富户这么富呀。”半路串出一个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