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知道那天我见到的漫画男主角其实也是我自己的男主角的话……我一定会把那盒香蕉牛奶给他。——《鱼鳍日记》】
一个原因是家中的零食库存和日用品库存已经告急,另一个原因是想出门寻找灵感,而最主要的原因是逃避恶魔编辑的催稿,于琦终于迈出了家门。
编辑已经催了两个星期的稿子,甚至连“你要是再不给我稿子我就在你家门口上吊,做土地灵!”的威胁都喊出来了。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琦在当天晚上就梦见了编辑打爆自己电话的狰狞表情,一夜噩梦,吓得她早上十点就起床了,身体倍感空虚。
太恐怖了,比她上一部漫画里的最终大boss还要可怕许多,于琦搓了搓手臂离开超市。满满一大袋的物品,似乎单薄的塑料袋下一秒就会破洞,手心被塑料袋勒出一道道红痕,不知道是哪个有着坚硬的棱角东西随着她的步伐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她的腿上。
还好我大腿肉不少!于琦在奇怪的地方找到了令自己骄傲的优势。
七点半准时亮起的街灯将昏暗驱散,霎时的明亮如此刺眼,昭示着夜晚真正地降临。
而灵感,漫画的灵感对于于琦来说也就是像街灯这样,一刹那的闪亮照耀了她的脑海。第一部漫画的灵感对她来说来得很突然但又有些恰到好处,她借着对于漫画的想象发泄了心中的不满,摆脱了自己对自己的束缚。成名是意料之外的,但是却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现在,她对承诺过的第二本新作没有任何灵感,没有构思。家中画稿上女主的旁边依旧是空空白白,空落得乏力又干瘪无趣。
哎,想到画稿,编辑恶魔般的催命符又在脑海浮现,她更加不想回去与画板面对面了。刚刚那对路过的情侣很是恩爱,但是却无法给她带来一丝灵感。
于琦突然有了一种恨世嫉俗地冲动想法,她就是傻,怎么就脑子一热把新作定位成恋爱向了呢?她这个全身上下弥漫着单身气质的人根本无法拥有一个恋爱脑!
如果委屈一下男主让漫画男主带头套或者纸箱怎么样?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吧,也有看见这样的漫画主角啊!就是怕读者不喜欢,哎!于琦摇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真的太讨厌了,为什么只有她无法像其他漫画太太一样将自己脑中的想象画出来呢?!于琦恶狠狠地踩过一个矿泉水瓶子,用力地碾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没有,真的没有火腿肠了!”
“我用最后一点现金买的救命粮都喂给你了,我一点都没有了!”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真的没有了!”
“我比你还要饿!”
声音是从花坛后面传来,但凭借路灯的暖光,于琦还是看清楚了那个人。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衫,拉链拉到下巴的男生,而他脚边的流浪狗是经常能在小区附近看到的那只。
离家出走的男主和流浪狗!
一个灵感突然在于琦的脑海中蹦出,她虽然看不清楚男孩的脸,但是清冽中还带着未退稚气的声音真的很符合她对漫画男主的幻想。脑海中的想法还未完全清晰,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机拍下眼前的场景。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一人一狗,将他们与周围黑暗分隔开,小黑狗的眼睛亮闪闪地倒映着那个给予自己食物的人类,落魄的少年饥肠辘辘地立于路边,遇见恰巧经过的少女……
啊!于琦感叹,这就是漫画里的场景啊!于琦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从购物袋拿出小面包递给男孩,撕开牛肉干的包装蹲下身子喂给小黑狗。
当时是什么推动自己主动上前与徐天翰产生交集的?是对漫画的冲动吗?于琦到后来也一直没有想清楚,但是徐天翰一直相信是自己的帅气和对动物的爱心打动了她。
饥饿使人屈服,即使是很讨厌的奶油的徐天翰在接到面包的那一刹那还是立刻撕开了包装袋,一边咬着面包一边警惕地看着于琦,像是初入社会的野孩子,而他那身还算干净的衣服是保护他没有被送到警察局报走失儿童的挡箭牌。
于琦还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慈祥,就像看着自己漫画里的亲儿子一样,似乎下一秒就会说出“够不够,要不再吃一点?”
左边提着购物袋的手突然感到一阵拉力,原来是小黑狗吃完了还想要,在用牙拽着塑料袋。
啊!于琦的理智回来了,她怎么把早饭和零食都给出去了?!!!她明天早饭吃什么?!她现在是不是像一个给小孩吃零食拐卖小孩的怪阿姨!
不自觉地将自己放到一个很不利地境地,脸上洋溢地笑容渐渐被紧张取代,张口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琦只得将购物袋往怀里抱了抱,维护自己的粮仓。
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嘴里满满的奶油味,甜得发腻。
徐天翰舔干净手上的面包渣,与于琦对视,“那个……谢谢你,你有……”
于琦身体一僵,机械地想转身离开,手抱零食的力气逐渐加大,如果徐天翰下一句是“我还没吃饱,你还有吗”,那么于琦一定会狂奔离去。
“你有水吗?”徐天翰努力地斟酌措辞,第一次陷入身无分文连瓶水都买不起的境地,他还从没有这么狼狈地向别人寻求过帮助,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得想办法赖上她。
“阿——yi”余光一直注意着于琦的徐天翰看见她皱眉的那一刹那充满求生欲地改口,“啊!小姐姐,能给我一瓶水吗?你这么善良愿意给我面包,那一瓶水你也不会介意的吧。”
小心翼翼地语气,内容却是道德绑架,要放在平常于琦肯定会问他要刚才的面包钱,但是徐天翰在她心里的形象的漫画男主角形象挥之不去,面对自己笔下的亲儿子,别说一瓶水,就算是高级矿泉水,那种十几块钱的,她都愿意!
于琦的手已经伸进购物袋,指尖碰到了香蕉牛奶的硬盒包装,但却踌躇着迟迟没有拿出来。
这盒香蕉牛奶是她抢到的最后一盒了,没有草莓牛奶,只能以香蕉牛奶度日,如果把这盒牛奶给他,那自己只能喝没有味道的矿泉水了。
她很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牛奶,而且,她并不是乐于助人的人,在周围的人眼里,她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欲望盖过了虚假的塑料亲情,于琦避开自己“亲儿子”热切的目光,心虚地说:“我没买饮料,去前面的便利店给你买可以吗?”
听见她非但没有拒绝还愿意帮他去买一瓶,徐天翰激动地点头,自己第一次拜托别人就如此成功的喜悦,比即将拥有一瓶矿泉水的喜悦来得还要猛烈,莫名有了一种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会答应的自信心,徐天翰咧着嘴,跟在于琦身后,慢悠悠地走。
“小姐姐,你人真好。”刚才甜腻的面包,似乎将话语都染甜了。
于琦不自在地加快步伐,心中骂着自己居然欺骗一个小孩子的信任。而小黑狗见两人都走了也立马跟上,迈着欢快的小短腿,跑在最后。
奇妙的两人一狗排队走的场景,像是出游排队的小学生,四周时不时有打量探究的眼神射向走在最前面的于琦。
于琦感觉如芒在背,窘迫与歉意催使于琦加快步伐冲进便利店,拿起货架一旁的矿泉水“砰”地一声放在收银台上,急促地说:“结账!”
被吓到的收银员胆颤地看了她一眼,本着服务精神与销售精神还是坚持说:“美女,您有会员卡吗,可以积分换取……”
“没有!”于琦的注意力全在即将推门走进的徐天翰身上,“快结账吧!”
刚推开门,手里就被重重地塞了一瓶矿泉水,徐天翰听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稍许慌乱的眼神,以及从发丝间露出的粉红色耳尖。而在她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瞬间,空气里飘着一丝花香。
“咔哒”一声瓶盖拧开,徐天翰仰头喝水,嘴角抑制不住地想要扬起,这位阿姨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整理好表情,他才扶门离开,顺手捡起了一个掉落在台阶边的钥匙串。
于琦的背影已经距离便利店有些距离,小黑狗蹲在一个路灯旁,看一眼于琦又看一眼徐天翰,低低地“汪”了一声,离开了。
迎着晚风回家,于琦脸上的温热非但没下降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余光总是背着主人的意志往后方飘,但往往是触及到了一点看似像是衣角的影子就立马害羞地收回。
于琦在心里尖叫,啊啊啊,她怎么就一时脑热了呢?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自己不听话乱拍照的手!
可是……那个男生真的好有漫画男主的感觉啊!好想把他画进漫画。
呸!于琦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一个陌生人,居然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于琦的步伐突然停下,站立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她,居然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字了?!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漫画家!!!
追悔莫及!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问他叫什么名字,可是突然问名字会不会显得太突兀啊!
气喘吁吁地站在电梯口,出神地按下电梯按钮,于琦还在纠结名字刚才遇到的男生叫什么名字,一点都没发现身后跟了自己一路的身影。
“为什么走这么快?”徐天翰望入于琦出神的眼睛,在徐天翰看来于琦的眼神就是被吓到后失神的空洞。
自己长得很像坏人吗?那为什么要给坏人面包,帮坏人买水?!她走得很快其实想要甩掉自己?
心里怃然地收缩,手里抓着的钥匙串被偷偷塞进口袋,徐天翰侧身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东道主般毫不客气地走进电梯里,对于于琦的吃惊与退步熟视无睹。
“这个电梯有点小啊!几楼?”
于琦背靠电梯的姿势给徐天翰留出一个很大的站立空间,她在心里默念着“冷静”,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像是探出壳的蜗牛,快速地按下十一层就立马缩了回去,背部靠着冰冷的墙面也依旧丝毫平息不了之前快速走路产生的燥热。
大脑里有个放肆的小人欢闹着怂恿着,“他真的很像漫画男主角,快去问他的名字,快点把他拐回去当模特!”
电梯里的空间狭小又安静,却给人以最大的遐想空间,似乎下一秒什么都可能发生,下一秒就会脱离平静的生活,跳入惊险刺激又甜蜜的冒险。
徐天翰从光亮如镜的电梯门上观察着身后的于琦,丝毫没有遮掩,插在口袋里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钥匙串上的小挂件上的凹凸不平,一横再一横最后一竖勾。
是她的名字吗?
于……琦?
不算长的时间却足够他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一遍,徐天翰用视线描摹着于琦的眼眉轮廓。他说错了,她不是阿姨,认真看,她其实挺年轻的,就是穿衣风格显得有些老气,其实她更像是一个刚毕业工作不久的小新人。
“很重吗?我来提吧!”心里已经决定死皮赖脸抓住这个“老好人”,徐天翰主动讨好,不容分说地转身抢过于琦手里的购物袋,眼神不经意瞟到她手上被塑料袋,勒出的红痕,心里不受控制地抽动。
啊,手也如她想的一样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于琦呆愣愣地任由徐天翰把手里的购物袋拿走,视线随着那双理想中的手移动,撞入对方的黑眸。
“啊,真的好像漫画男主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