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中,道行子和血罗刹离去之后,一众茶客又接着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其中夹杂着不少污言秽语和笑骂之声,比之平时热闹了许多。
李绝尘对此并不感兴趣,但也同样颇为兴奋,毕竟不用与那古怪的女子打交道,也就意味着少了一个未知的风险。
将刚刚那名伙计喊来,换了桌上的东西之后,李绝尘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到了血罗刹刚刚坐的位置,椅子上还留有余热,暖暖的,有点烧屁股,不是很舒服。
从楼上望下去,街道上的场景一览无余,除了空旷的灰石板路之外,便只剩下满地的风尘,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李绝尘看的不是街景,因此并不在意,不徐不缓地喝起了茶,吃着桌上的点心,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一喝起茶,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刚那名艳丽女子,刚刚她也在眺望窗外,但街道上什么都没有,她又在看些什么呢?
这么想着,李绝尘的目光开始在街道上搜寻起来,但仍是一无所获,好像除了那间小院之外,这条街道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而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第一时间,他的脑海里便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艳丽女子会不会和他一样,也发现了那座宅院的异常之处。
若真是这样,她又是什么身份,出于什么目的在此处监视?还有,那名气质不凡的中年道士是真的恰巧在此处经过,并且又碰巧和她对上了眼吗?
李绝尘越想越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未知的无底漩涡之中,而眼下展现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小小的冰山一角。
如此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街道上,却是先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中年樵夫。
樵夫还推着独轮车,但车上的木柴已经少了一半,他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还不忘回头向四处张望。
李绝尘见状忙将目光收回,见附近没有什么可疑之人,樵夫便将车推到那间小院外面,随后轻轻敲响了门扉。
李绝尘散出神识,听力顿时变得灵敏起来,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和吴大刚二人方才一样,樵夫敲门的时候果然也是三重两轻,重复三遍。
院门随后被打开,开门的还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两人对视一眼,笑着攀谈了几句之后,那老者将院门完全打开,好让樵夫将木柴搬进去。
樵夫来回两趟,很快便将车上的干柴全都搬完,出来时他的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不过,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当樵夫把麻袋甩在独木车上的时候,袋子口忽然松开,从里面伸出半截手臂。
看到眼前这一幕,李绝尘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因为从袖口布料的样式来看,这很像是青山宗外门弟子的服饰。
“难不成麻袋里装着的是吴大刚他们的尸体?”李绝尘心中暗暗起疑,第一时间是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暴露了,所以吴大刚两人才会被灭口。
但仔细一想,这个可能性好像又不大,毕竟吴大刚二人并不知道他的底细,而那个中年樵夫也只是和他打了一个照面,后面也没有继续跟踪他。
“那这又是为什么呢?”李绝尘眉头深锁,一时间想不出原因。
眼见麻袋口松开,那老者脸色立时大变,连忙将露出来的半截手臂塞了回去,同时将袋口重新扎好,厉声呵斥了中年樵夫几句。
似是自知犯了严重的错误,中年樵夫面红耳赤地低下头,连声道歉,而后再次走进院子里,扛出另外一个同样大小的麻袋,最终在老者严厉冰冷的目光注视之下,十分狼狈地推着车离开。
眼见中年樵夫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白发老者轻声一叹,就要转身回到院子里,随即只见他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向茶楼窗口的方向望来,紧接着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那里,窗户还开着,却没有人,但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他看不见罢了,因为就在他察觉到异样的同时,李绝尘也有所感应,假装折扇掉到了地上,弯腰去捡。
“奇怪,难道刚刚是我的错觉。”没有发现李绝尘,那老者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迈步回到院子里,门关到一半又不放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却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现,便微微摇头,将木门彻底关上。
茶楼上,李绝尘将折扇捡起之后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掸了掸鞋子上的灰尘。
不料,掸完灰尘,扇子又掉了。
但这一次是真的掉了,所以他只好弯腰去捡。
等他把折扇重新捡起来,然后坐回去的时候,那个小院的木门已经关上了。
李绝尘轻轻松了口气,叫来茶楼伙计结账之后,又抓了一把瓜子放进口袋里,紧跟着快步下楼,向樵夫离去的方向追去。
没过多久,李绝尘就在旁边另外一条热闹一点的街道上见到了那个推着独轮车的中年樵夫,看他行走的方向,似乎是要出城。
“看样子是要去毁尸灭迹啊!”李绝尘若有所思,没有着急跟上去,见前面有一家裁缝店,便进去逛了一圈,趁机又换了一身黑衣,还粘了假胡子,手中提着剑,由一个秀气的书生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的剑客。
他一路跟踪,一路不停地走走逛逛,同时不断变换身上的着装,不知不觉中来到城南的一片居民区,但这里和承德坊相比,显得脏乱了许多,没有繁华的商铺和酒楼,来来往往的也大部分都是一些毫无修为的凡人。
到了这里之后,中年樵夫推着小车来到一座破落的庭院,换了一辆收集粪便的大车,将两个麻袋藏在粪车底下的夹层之后,换了身上的衣服,打扮成一个麻子脸老汉,推着粪车向城门口走去。
李绝尘一直观察着他的行为举止,见他行事如此谨慎,愈发确定心中的猜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中年樵夫的身上时,身后不远处的巷子口,一名全身隐于黑色斗篷下的神秘女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口中喃喃自语道:
“被人跟踪了这么久却一点都没有察觉,道行子的手下都是干什么吃的,还有……这小子嗅觉如此敏锐,可不像名单上描述的那么一无是处,此人若不除,来日必是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