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静安城。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城中各家各户几乎都挂着大红灯笼,而且还有孔明灯、绢灯、橘灯……各式各样、丰富多彩,小街边更是有许多买花灯,孔明灯等把整个静安城照的如同白天一样。
街上人头攒拥,各种叫卖声,低语声,欢笑声,讨价还价声,甚至还有孩童的哭声……各种声音交汇在一起。引得一桥上翠衣女子欣喜万分,指着桥下许多的花船,对着身边的一个红衣劲装满脸英气的女子说:“墨莲姐姐,你看,哪里的船好漂亮啊!”
墨莲有些后悔带她过来了,她来着下界可是为了去那些文人墨客的地方找那些好看的男子的,现在却被七音拉着陪她逛了半天的静安城。这些花船她早看腻了,对她来说可没太大的吸引力。
“嗯,好看!……”
七音看的热闹,没听出墨莲语气中的敷衍。自顾欢喜的满眼的繁华。
墨莲见七音看的热闹,听着不远处那叫好声一阵阵的传来,知道那是荟英楼里在斗诗了,她虽不爱这腐文酸诗,奈何这些吟诗作对的人都生的那般俊俏。不赏诗赏人一向是她去荟英楼的目的。她见七音一时不愿挪动脚步去看其他,便嘱咐了她两句,在这城内别乱跑,午夜之前回这里集合,丢下七音和素欢便朝着那荟英楼走去。
七音站在桥下看那月亮照在河面上发出洁白的光芒,熠熠生辉。突然她看见不远处的飘来一艘不同于那些花船般繁华热闹,一叶扁舟上,一男子手执一坛酒懒散的坐在船头,身边散落着几个酒坛,眼神遥望向远方。那男子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此景此人竟美的如一副静墨画,让人移不开了眼。
七音盯着那船上的人看了许久,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任她伸长了脖颈也只是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而已。
七音看够了这桥上风景,朝着人群攒动的集市内走去,这儿琳琅满目的花灯使人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还有那冒着热气的吃食,她听墨莲姐姐讲过的知道的不知道名字的……满眼的欣喜,七音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看看这摸摸那,素欢见她玩的开心也是很开心的跟着她,小心护着她。
“一灯寄相思,二灯千般愿。三钱换往昔,四季报平安。来!来!姑娘,买两个孔明灯吧。”
七音听那卖孔明灯的老板说辞那般好,忍不住的停下脚步问:“老板,你这灯那么灵验?”
老板:“姑娘,这您可说着了,我这灯啊可是经过仙人指点的,能听到你的相思,听到你的愿望,还能保你平安呢!”
仙人?七音听了觉得好笑,她自己不就是吗?不过既然这老板极力的夸赞自己的孔明灯多好,瞧着这做工和颜色也不差,买两个过来放也不错。
七音:“老板,那你给我拿两个来!”
老板:“好嘞!姑娘……一共六钱!”
六钱?是什么?
七音问:“什么是六钱?”
老板:“就是银子啊?姑娘买东西得付钱吧?”
七音:“可是我没有啊,怎么付?”
那老板一听没钱,立马换了脸色,从七音的手中拿回那灯说:“去!去!没钱买什么灯!”
“喂!是你给我的……”
素欢见七音想要去抢那孔明灯时,她连忙拉了自家主子摇了摇头。一个反手出来,手中多了几粒碎银子,递给那老板。
老板见到银子顿时又换了脸色,对七音客气的说:“这位小姐您勿怪!小人眼拙,不知您是哪家千金小姐第一次出门,冲撞了您。这灯给您,您拿好。”
七音看了看手中的孔明灯又望了望素欢问:“你从哪来的这个东西?是那老板说的钱吗?”
素欢点点头,做了一个施法的动作,七音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她才不管这钱从哪来,怎么来,她只要能有这孔明灯就行。
又是一年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束楚都会来到这人间去看她过得好不好,三千年了。每世看她出生老去,从哪彼岸花海走过,奈何桥上经过时看到他都如陌生人般的一样看也不看他一眼。
一世轮回一念殇,前朝往事不堪首。
这一世她是这静安城的花魁,美艳倾城。他追着那艘花船,看着她献舞展歌,自己的一叶扁舟孤独的跟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被一官宦人家接走,他下了船离了岸,没入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束楚好多年没有认真的看着人间的繁华了,今夜的静安城似乎格外的热闹。他敏锐的也能发现这静安城内出现了很多不是人间的生物,或妖,或魂,或仙,或魔。只是大多都是贪玩的各界小人物,贪图这人间的繁华罢了。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河岸边两个放花灯的女子身上,那个戴着紫色面纱的女子周朝仙气纯厚,源源不断的向她身边的翠衣女子护送着结界。那身修为比起当年他心中的那个人还要高上好几倍,不亚于上神的修为,甚至之上。只是她护着的那个青衣女子是什么身份?修为如此的低,比他这个刚有了仙根的幽魂都不如。那紫色面纱的女子浅笑的看着那翠衣女子玩闹,嬉戏,如同精灵般的。
束楚在河边凝了脚步,望着那两个女子,视线落在的是那个紫色面纱的人身上,不及防的那个如精灵般跳跃的少女忽的转过头来,对上了他的视线。那细长的眉毛下一双灵动的大眼闪烁着星光般的光芒。巴掌大的俏脸上盈满笑意。那头墨丝,似一股黑色的泉水般倾泻在那身翠色的长裙上,青葱般的玉指悄悄的探出袖口。
“你是……”
那翠衣少女望着他,清脆的嗓音从她口中倾出。
束楚没有搭话,只见那紫色面纱的女子在看到他的那刻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似把他的身份一眼看穿了。她护着那翠衣女子的结界更加又牢固了几分,片刻她盯着素楚的眼神变得不友善起来。
“噢!你是刚才那个小舟上的人!”
那翠衣女子忽的又开口指着他说话,脸上洋溢着笑容。
束楚施了一礼:“多有打扰。在下束楚,见两位姑娘玩的开心,气质不凡,就多看了一眼。有些失礼了,真是抱歉。”
那翠衣女子开口说:“我叫七音。”
束楚指了指七音身边的紫色面纱女子问:“那这位是?”
七音:“她是我的侍女素欢。”
话音落,束楚有些吃惊。一个修为低下的人身边出现了一个修为不亚于上神的人做侍女,这女子到底什么身份?
忽然一声巨响从天而炸,仿佛使天空炸开一个洞,接着似满天的星星从天空一下撒了下来,五彩的烟花从天而降,一下子照亮了整个静安城.
“哇!好漂亮啊!素欢!素欢!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第一次看到烟火的七音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拉了拉素欢的衣袖,想起素欢不会说话,又转头去拉了身边的束楚说:“你看!你看!好漂亮!那是什么?”
束楚被七音拉着衣袖的那刻,有了一时的失神。他看着七音那不设防的眼眸,纯真的笑颜,让他有种异样的冲动,想把这一刻她这最美的样子永远的保护下来,刻下来。那样的纯真不属于他,却是最触动他内心最深处的柔软。脸上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容,随了她拉着自己衣袖晃来晃去,似乎想要享受这片刻的美好时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想,他便这样做了。他抬头看了看不断闪现各种各样的烟花,他语气有了片刻温柔:“那是烟花!”
“烟花?这个好美!就是好短暂啊!开的就那么一瞬间,好可惜!”
烟花好美,可是好短暂?一句话让束楚回了神来,眼里的温柔一扫而空,再看他时,已是往日那副清冷的模样。是啊,再美的烟花也不过一瞬,再美好的时光也不过尔尔。
烟花落尽,七音的手还是拉着束楚的衣袖。等她自己发现时,连忙放了手说了声:“抱歉,弄乱了你的衣服!”
束楚:“无妨!”
七音:“你叫束楚?
束楚:“在下束楚!”
“束楚?束楚?……绵绵不断的情意?是这样的吗?”
七音反复念了他的名字两遍。仰了一张俏脸问。
束楚?束楚?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初次见他时这样反复的念着他的名字。那个有些清冷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千年前那般清晰。
“我阿婆起的。说我命如一捆荆条般低贱,没七音姑娘说的那么多层含义。”
“命如荆条?为什么这样说?每个人每个众生都不应该平等的吗?哪有什么贵贱之分?”
七音有些不解,在她眼中凡事万物皆有其存在的意义都值得被尊重,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再说了,如公子这般的人怎么可能是荆条那般低贱呢!”
脸上没有刻意的奉承,也没有佛旨纶音的圣人姿态,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是那般真诚和让人舒服。
束楚笑颜逐开,望着七音说:“谢七音姑娘缪赞了!不知七音姑娘是这静安城里的哪家小姐?”
话音落时,素欢的身子向七音靠了靠,目光如炬的望着束楚。
“那个……那个”
任凭七音再怎么单纯,她也知道不能随便告诉他人自己的身份。
束楚看出对方的踌躇不决和为难,便莞尔一笑的说:“请恕束楚唐突了!姑娘既然不方便说,便当束楚不曾言语吧!”
七音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说:“我是偷跑出来的,所以就不方便告诉公子了!”
束楚越发的觉得这个七音心思单纯,而且背景深厚。或许……可是他的视线落在素欢身上时,萌生的嫩芽被他掐了去。
“小音!小音!……”
是墨莲姐姐的声音,七音跟束楚告了别,便和素欢一起向墨莲姐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