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运妻看见丈夫踏进房门,迫不及待地问道:“相公,县太爷信上说什么了。”
水运朝他妻子瞪了一眼,将信递给春芳,然后没好气地说:“你是急昏了头,还是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生意上的那几个字认得之外,这信上的字它认得我,我可不认得它。那衙役说要立等回复,所以我回房来,让女儿认认,信上究竟说些啥子。”
水运妻被水运瞪了一眼并不服气,也回敬了水运一个瞪眼,不再说什么了。
春芳接过信,抽出信笺,足足看了好一会,终于抬起头来对着水运摇了摇头说道:“爹,字太潦草了,我也看不懂。”
“这怎么办好,县太爷的人还在花厅里等着回信呢。”水运着急起来。
“还磨蹭什么。赶快让水吟将信送到隔壁去,叫冰心帮个忙看看。万一有什么要紧的事,可耽误不起。”这时,还是水运妻脑子转得快,想得周全些。
水运一想,也对。只有叫冰心去看了。他从春芳手里夺过信笺,装入信封。赶紧朝他妻子竖了竖大拇指。赞许道:“对,对,对!。芳儿,还是你娘想得周全。水吟,你辛苦跑一趟。要快。我在这等着。”然后将信递给了水吟。紧接着他还补了一句:“路上可别将信弄丢了。”
2
冰心那时正在卧房里,坐在窗下和水秀下围棋。
冰心很善意地对水秀说:“秀儿,你还不想想法儿救这几个子?”
水秀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说道:“啊呀,小姐,你就饶了我吧。这儿也快不行了。”
冰心笑了,笑得很开心。她笑的不是水秀输了棋,而是水秀已经能看懂棋局了,她能知道棋局上的得与失,知道在哪儿需要补救了。
此时,楼下传来了水吟的声音:“冰心小姐在楼上么?”
冰心放下手中的棋子说道:“秀,快去看看,是水吟来了。”
水秀赶紧起身,才走到房门口,水吟已经上了楼。气喘吁吁的,象是有急事在身的样子。
水秀见只有水吟一个人,便问道:“水吟姐姐,你家小姐呢?怎么有空一个人过来?”
水吟知道自己过来求冰心小姐办的事非同小可,她没顾得上搭理水秀,而是急不可待地向冰心行过礼后,就从衣襟里掏出书信,双手递给冰心,说道:“小姐。这事很急。我家老爷刚才收到一封县太爷的信。谁知道他们一家子没一个人看得懂的。叫我拿过来请小姐帮忙看看,信上写些什么。送信的人还坐在我家花厅里等着要回信呢。”
冰心默不作声,看着水吟。从水吟气喘吁吁的神情,她知道这事很急。
水吟递上了书信。
3
冰心坐在原来的凳子上,接过书信。她觉得很奇怪,县太爷有什么事,要这么急。无非是赋税、摊派赈灾钱粮之类,叔叔是历城县的大户,理应捐点。所以,她很笃定地抽出信笺。这是一张县衙的红头官笺,字迹七歪八弯潦草得很。难怪春芳姐姐看不懂。
其实,信上的字虽然是歪歪斜斜,但字字皆有章可循。
凡喜欢书法的,且临摹过孙过庭《书谱》者,皆能深蕴其道。孙的书法有唐代第一妙腕之美称。善行草。又称小草或今草。他取二王之精妙,钟张之气势。运用之方,均由己出,规模所设,信属目前,差之一豪,失之千里。心不厌精,手不忘熟。笔端落在纸上,时而速去援来,应规入矩,丝丝入扣,意和气平;时而笔势放纵,点画相连,钩环牵引,气脉贯通。时而轻如蝉翼,飞动如云,柔中寓刚,望洋兴叹;时而重若垂石,按提相辅,刚中显柔,意趣盎然。运用尽于精熟,规矩谙于胸襟,自然容与徘徊。意先笔后,潇洒流落,翰逸神飞,游刃有余。
现代简体字:为、张、书、则、时、见等,都可以在《书谱》中找到。
冰心是临摹过《书谱》的。她认真地辨认着每一个字。等到她看完,不由得笑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水秀和水吟见冰心笑得如此开心,觉得好奇怪。
水秀问道:“小姐,信上说了什么,让你这样开心。”
冰心答道:“我是替春芳姐姐高心。她的喜事来了。”
水秀和水吟听了仍然是一头雾水,傻傻地看着冰心。县太爷的信与春芳小姐的喜事有什么关联。
冰心站起身来,对水秀禾道:“秀儿,磨墨。”
水秀答应了一声,便到书桌边,揭开砚台盖子,添水,磨墨了。
水吟好奇地跟着水秀来到书桌边,站在水秀的背后。
冰心在书桌前坐下。从书桌上一堆纸里抽出一张粉色的花笺,铺在桌上,在笔架上取了支笔,蘸满了墨,用隽秀的笔触,在花笺上写下“甲子、辛未、己亥、癸酉”八个字。字体端端正正。并用手轻轻地扇了几扇,好让墨迹干得快一些。待墨迹干透,便转过身来,递给水吟。
水吟笑嘻嘻地接过花笺,小心翼翼地折叠了,和原来的信笺一起装入信封。
水秀在冰心的调教下,琴棋书画都懂了些皮毛,这几个字她是认识的,她知道这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然而,她并不知道这是谁的生辰八字。故而她问道:“小姐,你写的是???”
冰心并没有理会水秀,直接对水吟说道:“你回去回禀老爷,说县太爷来信是要你家小姐的八字庚帖,如与过公子契合,他将为这门亲事做媒。我写的是你家小姐的庚帖。收好了,不要在路上掉了。”
水吟喜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给冰心行了个礼,并说道:“原来是这等好事。多谢小姐。我回去了。”
4
在卧房内,春芳内心充满恐惧地看着她父亲在走来走去。她坐在床沿上一动也不动,手足无措,呆若木鸡。
水运着急得象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用左手捏右手,一会儿用右手捏左手。他不知道县太爷的来信是祸,还是福。焦急地等待着水吟回来。
水运妻坐在春芳的边上,眼睁睁地看着水运,同样一筹莫展。
卧房内只有水运在房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和水运妻很凝重的呼吸声,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就在他们都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水吟喜洋洋的声音:“老爷,我回来了。”
水吟快步走入卧房,满脸笑容地注视着春芳。
没等水吟开口,水运急不可待地问道:“快说,信上写的是什么?”
水吟并没有直接回答老爷的问话,而是走到春芳小姐跟前,行了个礼,说道:“水吟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小姐喜事临门了。”
她的举动,让水运夫妇和春芳,都感到很突然。正想问水吟是怎么回事。水吟转过身来,对着水运,并激动地用十分甜美的声音说道:“冰心小姐说了,我家小姐有大喜之事。县太爷来信是要小姐的八字庚帖,如与过公子契合,他会为这头亲事做媒。冰心小姐还替小姐写了庚帖。”说着她从衣袖里掏出书信来,递给水运。说道:“老爷,这就是。”
水运听到这个消息,傻傻地站在卧房中间,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