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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卖酥糖的小铺子里,店铺老板和他儿子已加工完了酥糖,制成成品的酥糖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个木制的方盘里,摆放在沿街的桌子上,等待顾客前来选购。花生的清香在店堂内四处飘溢,也时不时地从店内飘到街上去,引诱着路过店面的行人。
可惜的是,店面前虽有不少行人经过,但并无一个行人停下脚步,问一声酥糖的价钱,买些许酥糖的。多半是因为闻到了那股诱人的花生清香,仅仅侧过脸来朝店里瞟一眼,于是便匆匆忙忙地赶他们自己的路去了。
店老板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脸上并无任何沮丧的表情。他搬了一张小板凳到店铺外面,靠在门口抽起了旱烟,关注着从他店门前走过的每一个行人,时刻准备着,站起来招呼客人,只要那人在他店前驻足朝酥糖看一眼。
他根本没有要搭理铁中玉的意思。
老板的儿子换了身衣服,也不跟他爹打招呼,就出去了。
店堂里就剩下铁中玉一个人干坐着。桌子上是一壶茶,一个茶碗和一盘已经吃了许多的酥糖。眼下,他依然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品着酥糖。一块酥糖在他嘴里好咀嚼许多时间。在他看来,这才叫品味。其实,他是在消磨时间,是在等着小丹回来。
不过,事情也只能如此。铁中玉和老板。一个是坐在店堂里喝着茶,品味着酥糖,像个“老板”,其实,他是客人,是公子哥儿、书生;一个坐在店门口,抽着旱烟,像个“伙计”,其实,他才是这家酥糖铺子的主人,是老板。俩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
诚然,他们之间说些什么好呢?谈诗文?变生意?只能各想各的心思。
原本店老板以为,这位公子哥儿,买他酥糖只是为了借个座头,喝口水,歇歇脚,让书童去近处办点事。不消一歇,就会起身走人。没想到,他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还不见他的书童回来。出于礼貌——他毕竟出钱买了他的酥糖。所以,不好意思赶他动身。反正他坐着也不碍他的事。
2
铁中玉坐在店里焦急地望着街上,望着对面的绸缎庄。身边桌子上的酥糖已经吃剩不多了。
对面的绸缎庄,虽然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但没有一个是衣衫褴褛的,这让他感到很失望。铁中玉哪里知道,凡走入绸缎庄购买料子的,哪有穷苦人家。穷人家,只有在逢年过节,遇上特大喜事的时候,才置添新衣服。平日里,过的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过又三年的日子。
所以,他现在只指望小丹能给他带来好消息。可是,小丹去集市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到现在,街上还不见他的身影。铁中玉不由得担心起来,生怕小丹独自一个人去集市应付不了。
铁中玉心里很明白,在大都城里,要找一家酒馆或者茶肆很容易,要在茫茫的人群中找一个愿意用自己的旧衣服换新料子的人,确实很难,很难。何况,即便有这样的人,他也不会在额头上贴张纸,写上“我家有姑娘家愿意用旧衣服换你的新料子”,让你去找他。小丹是独自一个人去的集市,找得到找不到目标,还在于其次,千万不要遇上什么麻烦,否则,没人和他商量,他独自一个人是对付不了的。眼下,他去也去了,再牵挂也没用。自己只能干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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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丹一直跟随着那对夫妇。见他们嘻嘻哈哈地离开集市,心里也很得意。觉得这着棋,自己走对了。接下来是跟随他们回家。
然而,一路上,他看见他们突然站在一处树荫下,窃窃私语起来,不走了。小丹很想知道此刻他们在商议些什么,但又不敢走得太近。
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上。他知道少爷一定等得着急了。但此时的他并无分身之术。他恨不得立即上前去,催他们早点回家。可是,夫妇俩就是在树荫底下唠叨个没完没了。
他们究竟在聊点什么,他一无所知。无奈之下,小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于是,他也找了一处树荫,傻傻地盯着他们。
还好。没等多久,他们就动身了。小丹算是舒了一口气。
起先,夫妇俩走进了一爿绸缎庄。这让小丹心头一喜,他们的举动说明了他家闺女缺的正是出嫁时穿的衣衫。自己这一个多时辰的忙碌是值得的。用新料子换她的旧衣装的目标就在眼前。
可是,他们却空着手从那爿绸缎庄里出来了。小丹起初觉得奇怪,他们手头有一两银子,应该可以买些料子的。要不是,那家绸缎庄子价格太贵,或者没有他们所心仪的款式。转而一想,不觉得高兴起来,这更说明他们是用新料子换旧衣服的对象了。
小丹继续跟随着他们。
他们沿着街道转了一个弯后又进了第二爿绸缎庄。
这爿绸缎庄让小丹眼前一亮,它比早先与少爷到过的兴泰祥绸缎庄和刚才他们夫妇俩进去的绸缎庄,都要有气派。非但门面有四开间大小,门前还有伙计在招呼客人,进进出出的也都是些穿着体面的人。从街上朝店铺里看,成排的柜台正对着店门,柜台上堆着花花绿绿的料子,柜台后面站着伙计,伙计身后是放着一匹匹绸缎料子的柜子。
小丹见农家夫妇俩要走进这样一爿绸缎庄,不由得为他们捏了一把汁。可是,那站在门口的伙计并没有阻拦他们,同样出着笑脸对他们施礼。小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丝绸店店门是敞开着的。所以,夫妇俩走进店铺的一举一动,小丹站在街的对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小丹估计他们绝不会在这家店里买衣料。这样豪华的排场,衣料的价钱一定要比别家店高出许多。
果然,他俩进店之后,在柜台前,这匹看看那匹看看,又与伙计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他们夫妇俩依然空着手走了出来。
小丹会心地笑了笑,看他们还准备去哪儿。
让小丹看不懂的是,夫妇俩又去了一爿绸缎庄,但是仍然没有买任何的料子。这倒不去说它,手头不宽裕,“货比三家”这是人之常情。让他想不通的是,每到过一爿绸缎庄后,他们俩人脸上会露出得意的神色。
小丹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他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家里有待嫁姑娘的人家,倘若出点什么意外,怕少爷的计划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