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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东宫的棋局

元康四年六月间,石崇回到了洛阳。正所谓“山河依旧,故人凋零”。太尉石鉴,中书令裴楷,司隶校尉傅咸在这一年间先后辞世。

接任中书令的陈准是前魏司空陈群的族孙,太子右卫率陈征的兄长,前魏太尉满宠的孙子满奋则成为新任司隶校尉。周处被任命为御史中丞,接替离任的解结。贾谧则辞去了太子左卫率的职务,专任东宫侍讲,成为司马遹的专职馆伴。太子左卫率由刘卞接过。司空陇西王司马泰改任太尉,司空一职由张华升任。

石崇稍事休息,第二天即去太仆府衙交接公干。办完之后,便前往东宫拜望。侍卫将石崇引入中堂,只见除了几个东宫僚属之外,只有贾谧独自闲坐。见面寒暄入座后,石崇扭头问詹事裴权:“太子何在?”

(注:詹事即给事、执事。秦始置,掌皇后、太子家中之事。西汉相沿,皇后之官属及太子之官属均有詹事。东汉废,魏晋复置,历代相沿。)

裴权面露尴尬之色,欲言又止。贾谧抬头笑着说:“大约在后堂嬉戏吧。”

石崇面色冷峻,询问内侍道:“可曾通报殿下有客来访?”

内侍回应道:“殿下正在更衣。”

片刻之后,司马遹从后堂出来,看到石崇,颇为兴高采烈。

石崇随即起身行礼,贾谧则安安静静地坐着。坐定之后,便问起这一年多的经历。石崇聊了聊荆州的风土人情,没有提及襄阳剿匪的事。

司马遹听得津津有味,末了忽然问道:“石侍中可会弈棋?”

石崇回应道:“以前服侍先帝时,见过先帝与张茂先弈棋,自己并不精于此道。”

司马遹有点失望,贾谧忽然起身说:“在下愿陪殿下弈棋。”然后吩咐内侍摆上棋来。

司马遹一脸无奈,招呼石崇道:“石侍中可前来观棋。”

石崇起身,然后坐在桌案一侧看二人弈棋。司马遹的棋艺看来要略胜一筹。一番厮杀之后,已经占得先机。贾谧的棋势有些困难。良久,贾谧下了一手棋,忽地他伸手拿起这枚棋子想要悔棋。

司马遹见状,一把按住贾谧的手,大声喊道:“落子无悔!”

贾谧也大声争辩道:“还未离手!”

两人当即吵了起来。石崇若有所思,起身一揖道:“长渊,殿下乃是国之储君,当以礼事之。”又转身对司马遹说,“贾侍中乃是朝廷大臣,殿下当以谦让为怀,不应该因为弈棋这样的小事而致伤亲和。”

司马遹愤愤地“哼”了一声,把衣袖一甩,转回后堂去了。

当天晚上,石崇派杜才去把太子中庶子杜锡请到了金谷别墅。屏退左右之后,石崇问起了这一年多来东宫有什么变故。杜锡长叹一声,回应道:“真是天道难测啊!皇太子颖锐明敏,隐然有乃祖之风。如果眼下能立即继位,成就自然非凡。只是目前中宫这个情形,皇太子的所有优点都会给他引来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

石崇不悦地问道:“你们身为僚属,为什么不加以劝谏?”

杜锡满脸忧伤,喟然说道:“东宫有识之士没有一个不尽力谏阻,劝他小心侍奉皇后,谨慎善待贾、郭之族;我一再告诫他,皇后虽然不是生母,现在却执掌中宫,而且性情狠愎,尤其需要早晚亲近,不可懈怠,无奈太子殿下性情刚傲,不肯下人。因我屡次犯颜直谏而心怀恼怒,令人埋针于我常坐的毡毯中,想让我知难而退。唉!”

石崇安慰道:“你父亲杜征南名重天下,世嘏,你身为名臣之后,理当为国分忧。我出镇荆州之前,也曾告诫太子殿下要小心服侍帝后,看来太子完全没有领会其中深意。”

(注:嘏,多音多义字,读音有【gǔ】和【jiǎ】,有福、石头、寿辰、壮大等意思;用在人名中一般读作【jiǎ】。“世嘏”是杜锡的字。)

杜锡接着说道:“太子非皇后亲生,为其身后考虑,皇后必然会严加提防,贾长渊名义上是东宫侍讲,实质上不过是监视而已。这个道理实在是简单明了。太子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石崇宽慰道:“皇太子年纪轻轻,又生长于深宫妇人之中,未曾经历人心险恶,有这样的行为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安排贾谧专职侍讲东宫,必定是皇后的主意,太子可是常常无礼于贾谧吗?”

杜锡一脸的郁闷,点点头说道:“詹事裴权一再地劝皇太子说,贾谧深得皇后宠信,太子最好事事屈从,这样方可避免不必要的构陷;一旦与贾谧交恶,搞不好那就大势去也。”

石崇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殿下也是没有听进去。近来宫中可有什么情况?”

杜锡想了想,说道:“仿佛听内侍讲到宫里正在为太子殿下物色王妃。”

石崇面上一喜,说道:“看来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可有人选?”

杜锡摇摇头,说道:“宫中之事,详情不得而知。”

石崇点点头,说道:“这倒无妨。殿下修德进善,待人接物之事,仍然需要仰赖世嘏和诸位贤者。”说完,起身深深一揖,杜锡也还以一礼,回应道:“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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