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苏绾绾凑近叫了藩王妃一声，可双眼紧闭的藩王妃没有任何的反应。
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在证明着，她还活着。
苏绾绾眼眶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时，房门再一次被打开，德光帝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虚弱的藩王妃，纵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当即就眼眶发红。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可……
德光帝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当初没有强迫李无衣认祖归宗，没有打扰他们一家的生活，是不是他的红缨就不会病成这样？
他不过是想在死之前和儿子相认而已，难道他有错吗？
他没有错，红缨没有错，无衣那孩子也没有错，那么，错的是谁？
德光帝想到过往的点点滴滴，心里痛如刀绞，忽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在场的两位太医都是德光帝的心腹，知道德光帝的身体情况，忙劝道：“请皇上切莫忧思过重，保重龙体！”
苏绾绾见他咳出些血，她是第一次见到，心里吓了一跳，忙也跟着道：“父皇，您保重身子，母妃已经这样了，您要是再出个三长两短，无衣就更不好受了。”
德光帝缓缓地摆了摆手，旁若无人地拿帕子擦去血迹，“朕无事，红缨她，她还有几天时日？”
太医低垂着头，声音沙哑：“最多三到五日，且藩王妃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多熬些时日，也不过是多受几天的罪罢了……”
“朕知道了。”德光帝点点头，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转过头，对苏绾绾道：“你这几日称病不出，无衣说是外出为你找药去了，我不管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赶紧把他叫回来。”
“儿媳已经让人修书去叫了。”苏绾绾回道，接着又皱了皱眉：“只是……”
“只是什么？可是有什么难处？”
“父皇，儿媳想借一步说话。”
德光帝上下打量了苏绾绾几眼，最终点头：“随朕来，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红缨更重要，不论什么事，都要把无衣叫回来。”
苏绾绾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再隐瞒，将近日发生的事都和德光帝坦白了。
“我们作为晚辈，本不欲拿这些小事来让父皇烦心，可眼下这个情况……”
德光帝猛地一拍桌子：“胡闹！皇长孙被人劫持的事，竟然一直瞒着朕！”
“非是无衣要瞒着父皇，只是那燕公子的身份特殊，无衣重视血缘兄弟，怕被您知道了，会治燕公子的罪。”苏绾绾下意识为李无衣解释。
德光帝深吸一口气，这其中许多事他都被蒙在鼓里，此时全数得知，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他还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
当年的福才人居然有如此大的胆子，竟能瞒着所有人，将双胎中的其中一个偷偷送出宫去！
“此事，朕知道了。”德光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苏绾绾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父皇，福才人当年是隐瞒了您，可她也是因为爱护自己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您……”
德光帝苦涩一笑：“如今朕这几个儿子，幽禁的幽禁，无能的无能，关于双胎会影响社稷的说法，本就是没有根据的传言，朕又怎么会故意不认这个儿子？”
苏绾绾闻言，总算是放下了心，“父皇能如此想，儿媳是十分佩服的。”
“你也不必给朕戴高帽子，说好听的来哄朕了，你和无衣二人，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朕，没把朕当做真正的父亲，否则这么大的事，不会不和朕商量。”
德光帝看起来有些失落，又有些挫败。
可苏绾绾也没什么办法。
对方毕竟是皇帝，又不是普通家庭里的父亲，有时候，善意的谎言，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谈完话，德光帝就匆匆离开了。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而藩王妃的存在一直被隐瞒着，他也不好在道观待太久。
苏绾绾左右王府也没什么事，干脆当晚住在了道观里，贴身照顾着藩王妃。
藩王妃半夜的时候倒是短暂地清醒过一会儿，只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也没什么精神。
苏绾绾忍不住又哭了一场。
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自己的亲人了。
李无衣的亲人就是她的亲人，李无衣的母亲，就是她的母亲。
一想到藩王妃就要离他们而去，她的内心，就接受不了。
不管人们如何，时间总是在无情的流逝。
第二天一早，德光帝一夜未睡，精神并不太好，但仍旧需要按时去早朝。
早朝完毕，太子忽然上前一步，“父皇，儿臣有些事要和父皇商议。”
德光帝疲惫地点了点头，“你说。”
太子左右看了看，大臣们听这意思，是这父子俩要单独谈话，纷纷懂事地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完了，太子才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扑通一声跪下：“父皇，儿臣有罪！”
德光帝严厉地看着他：“你犯了什么错，你好好和朕说吧。”
昨天从苏绾绾那里，虽然苏绾绾没有明说太子之事，但是提到了江南难民之事，德光帝是何许人也，一猜就知道与太子有关。
他没有问下去，也是给自己的儿子留面子罢了。
太子跪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父皇，江南水患，儿臣办事不利，赈灾物资被浮华山上的山匪给抢走了……”
“什么！”德光帝猛地站起来，“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你怎么现在才说？”
“儿臣有错，儿臣害怕被父皇责罚，想着派兵再偷偷把物资夺回来，没敢告诉父皇……可近日，近日景皇兄在外办事，遇到江南的难民，做主将难民放进了京城……”
“所以，你眼见事情保不住，才来朕面前认错？”德光帝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太子吓得身子抖了抖：“请父皇恕罪！给儿臣一点时间，儿臣一定能灭了那浮华山上的山匪，将赈灾物资重新夺回来的！”
“朕给你时间，灾民给不给你时间？”德光帝怒不可歇，“他们可正无家可归挨着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