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苏松手,给世子拉好裤子。
世子这是阑尾发炎,要是放到现代,也就是个小手术,可在这里,给世子开刀动手术无异于把脑袋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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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尾炎挺疼的,这么小的孩子真遭罪,锦苏心里默念着,王爷不至于打女人吧,关她几天倒是无所谓,总比丢了命强。
这年代医患关系太紧张,她实在是做不到用命相博。
她的表情从纠结的下定决心,陈景遂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锦苏噗通下跪,道:“王爷,农妇无能,确实查不出世子的病,甘愿受罚。”
追穹看了眼清北王的表情,开口:“来人,拖下去。”
锦苏低垂着头,等着被拖去坐牢。
清北王忽然道:“斩了。”
不仅锦苏愣了,连追穹都挺意外。
“王爷饶命!”
锦苏这一声喊得真情实意,吓得要死。
追穹很快反应过来,亲自上手要拖拉锦苏。
“等等,给我点时间,世子的情况我好像见过。”
跪着的锦苏赶紧出声,她盯着清北王的靴子,冷汗直冒。
视线内的靴子缓慢移动,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锦苏的心坎上,她不敢再犹豫,小声说:
“王爷,农妇知道世子的病,可只能尝试救治,不能有百分百被把握,倘若失手,只求王爷饶农妇一命。”
清北王只吐出两个字,“不行”
锦苏连汗都不敢抹,心里直骂娘,感情清北王的意思是,不治,死;治了,但治不好,还是死。
她太难了。
陈景遂不动声色的观察这农妇的表情,第三次开口:“来人。”
“王爷!我治!不过不是现在,世子这几日需要清理肠胃。”
“可以。”
陈景遂终于说了句人话,锦苏松了口气。
“我相公还在家里等着,我想给他带个口信保平安。”
“可以”
“那我治疗的时候,世子一定要配合,要是由于患者不配合出了问题,确实不应该怪我。”
这一吃,陈景遂犹豫的时间长了些,还是允了。
追穹见世子的病有人治,便出去打发了剩下的大夫,又让婢女带着锦苏去客房。
“王爷”
当屋内人走净后,从帷幔后走出个佩剑的男人,男人虎背熊腰,胸肌发达,黑发竖起扎高,浓眉厚唇,一身古铜色的皮肤。
“王爷,只是个农妇,可行么?”
陈景遂坐在床沿,冷厉的眸子稍显怜惜的看着世子。
“看了这么多大夫,只有她知道病因,可不可行试过再说。”
“爹,换个大夫。”世子疼得蹙眉,咬牙说道,“行吗?”
“不行。”
“......”
这时,追穹大步流星跨进屋内,面色稍显犹豫。
“王爷,派去打探的人回来了,说之前确实是流落到这,不过没挨过去......应该是薨了。”
陈景遂不发一言,忽的起身踱步到床旁,谁都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他忽的一拳砸向墙面,声音振聋发聩。
“就算是死,我也要见到尸首。”陈景遂声音压抑的吩咐。
流放的囚徒过的本来就是非人的待遇,撑不到流放地的比比皆是,要是遇到个好心的衙役,好歹给个破草席裹埋了,更多的是丢到乱葬岗给野狗啃食。
要是尸骨无存,上哪里找?
追穹不敢明说,领命而去,就是把乱葬岗给掘了,也要把那位给找出来。
.........
锦苏被安排在一处不错的小院落里,还有两个奴婢在门外伺候。
她无心欣赏房间的摆设,要来纸笔给温子林写家书。
“相公,这几日我都无法归家,每日睡前注意看门窗锁了没有,田埂那头一户叫二赖子的正要建房,你可与他商量,咱们三间新盖的屋子,卖个五十两绰绰有余。
若是价格实在讲不下来,那就卖个三十两。家里还有一些碎银子,一部分埋在院子杨桃树下,一部分在水缸地下,一部分在灶台下,你去帮着看看,可千万别被我贼偷走了。
还有,最近我后娘病得不轻,我心里很担心,你要是有空就去琅琊山看看她。我在这很好,一切勿念。”
锦苏把墨水吹干,心想温子林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卖房子是暗示此地不宜久留,去看最讨厌的王氏就是暗示赶紧跑,私房钱的位置也都说了。
她一开门,追穹抱臂等在外头。
“大哥,麻烦你送到我家中去。”
追穹接过信就走,锦苏回到屋里坐下,不用想都知道,这信最后到温子林手中,都不知要到多少人手里轮过了!
追穹拿着信去找王爷,在书房门和虎背熊腰的男人打招呼。
“培元,王爷他....”
唐培元点头,侧身让开。
从知道那人可能已死后,王爷就屏退了所有人,此时在书房内还未出来,也不让人伺候。
“王爷,那农妇写了书信。”追穹对着紧闭的大门说道。
屋内,清北王堂堂大男儿,正颓丧的在桌边任泪肆意的流,哭得很豪迈。
“子林,我一定为你报仇,祭奠你在天之灵。”
清北王愤恨的捶了下桌子,收拾好了情绪,又恢复之前冷面无情的模样,这才让属下进来。
追穹进屋,双手把信件奉上。
陈景遂只扫了一眼就丢回去,“区区一个农妇不仅识字,居然还写得一手好字,此人绝非等闲的妇人,去把她一家老小都扣押着。”
“是。”追穹领命而去。
屋内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陈景遂有陷入哀痛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另一边,锦苏躺了会,绕着屋子走了几圈。
有人敲门,随后稚嫩的嗓音响起。
“送茶水和桂花糕的。”
锦苏心想,如今她就是板上的鱼肉,这清北王的下人涵养可真不错,对个阶下囚还知道敲门。
不等她回应,大门就被踹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姑娘闯了进来。
这小姑娘看起来也只有七八岁,长相英气,双眼有清澈而有神,穿的衣裳也不错。
小姑娘把端着的桂花糕放下,然后兀自坐着开吃。
“不是说送给我吃的么?”锦苏也跟着坐下,伸手摸了块桂花糕,问:“敢问大侠姓名。”
小姑娘显然对这称呼十分满意,大方的让出了个桂花糕。
“你那么年轻,别是神棍吧。”
锦苏不动声色的吃着糕点,能在这地方到处乱转的人都不是简单人物,这孩子年纪和世子相仿,又能来去自如,说不定是世子的青梅竹马,哪一家的小姐。
“我叫锦苏,不是神棍,是个大夫。”
“那么多老大夫都不行,你凭什么行。”小姑娘的语气充满了质疑。
锦苏笑着反问:“青出于蓝胜于蓝知道么。”
“那倒也是,爹就常说本以为这世上能气死他的只有娘,自从我出生后,他总说娘气死人的道行比我浅多了。”
那小姑娘插着腰肢做鬼脸,“你最好能把世子的病治好,治不好丢你去炮烙,得罪王爷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女侠,赶紧出去自个玩,我得为世子想药方呢。”
“你想你的,我不碍事。”
女孩背着手,昂首挺胸的在屋闲逛,很嫌弃锦苏。
“你真没有品味。”
“我没有品味?!”
锦苏认真的打量小姑娘,你的品味也不咋地。
“大胆!我爹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唐培元,本小姐乃是女侠唐糯糯是也,怎么可能没有品味。”
锦苏:“要不是被抓住痛脚,这么激动干什么。”
唐糯糯:“因为你胡说八道。”
锦苏:“好好好,你最有品味,十里八荒没一个比得上你。”
唐糯糯:“你敷衍我!”
唐糯糯气急败坏,窜上窜下,和锦苏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婢女报告了追穹。
“糯糯,又瞒着你爹乱跑。”
追穹提着唐糯糯的衣领带出房间,临走前小东西还冲着锦苏做鬼脸。
锦苏特意奔出房门,很不客气的回敬了个鬼脸。
小东西走了,留下一屋子的桂花糕渣,锦苏一边收拾一边凝神,心情逐渐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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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书顺利送到温子林手上,他仔仔细细的看过,叠好放进贴身的里衣里。
算起来,这是锦苏往家里写的第一封家书。
那女人可真不了解他,在危难中,他怎么会独自逃走。
平日她总自诩是家里的天,看来的振振夫纲,不然以后怎么做家里的顶梁柱。
景遂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吧,也不知两人第一次见面相处得是否融洽,要是不融洽可就糟了,毕竟他是无条件站娘子那一阵营的。
温子林吹灭烛火,在黑暗中静静坐着,以往坐拥豪宅依旧心安理得,如今只是三间小得不能再的瓦房,却因没有锦苏而觉得空冷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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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苏一连在驿站住了三日,清北王并不派人来催,一日三餐也都好吃好喝的供着,下人也从不刁难不打。
再之后,唐糯糯又偷偷来了几次,又是跳房梁又是翻窗,美名曰要出现得出其不意,才能抓到锦苏的把柄。
虽然出不去,不过锦苏大致也了解到清北王的为人,看着凶。但不是个爱草菅人命的,所以即便最后治不好世子,估摸着真不会让她偿命。
“世子每日都在喊疼,你真的有把握治好他?唐糯糯趴在桌子上问锦苏。
“就算是神医也不敢说百分百的话,不过我会尽力。”锦苏嗅了嗅,“你吃什么了,一股烤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