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衣不再胡思乱想,她很确定那是两个人在细语。人?埋了?绛衣放缓脚步,两人的声音仍在继续,她顺着声音寻去。蓦然间,眼前的墙基上竟出现了一条石缝,只有两根手指宽,但那窄缝中却透出一丝细微的火光。
绛衣一惊,向那墙石细看,竟与周围的墙石又些不同,那越发灰白的石块仿佛是一道暗门。她将眼凑向石缝,昏黄的灯光,暗门内竟是一间石室,室壁上有人影晃动,却看不见人。那两人的对话声,仍旧传来。
“这药也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怎么会就死了呢?”一人道。接着另一人又答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人试药,而且在这地方,也不会有人发现。”
绛衣低头蹙眉,心里疑窦丛生,试药?什么药,能进入太后陵试药,这事儿一定不简单,而且还死了人,那岂不是草菅人命?绛衣愕然,只听室内一人又说:“把那些尸体拖出来,等外面那些人走了,拖出去埋了。”
另一人无奈地应了声,叹气道:“下次让王爷弄些体强一点的,免得这么一下就没气了。”
绛衣蓦然一怵,王爷?这样事儿不知有哪位王爷参与了,这些人又有什么目的?她抬起眼,又向室内窥去。随着一阵拖拉摩擦声,模糊的火光下,出现了两个人,弓着身体拖着两人所说的尸体。那尸体双眼瞪大,眼中满是鲜红,绛衣见了不由得大惊,那尸体眼睛中的凶光与当日碧乔死前的眼光几乎一样。那么药……
就在这时,突觉脑后一阵疼痛,接着眼前一黑。
“绛衣?”就在失去知觉的一瞬间,却听到又人唤着她的名字,那声音是他吗?随之身子便骤然下坠,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安信王收回手,眼前的宫女已经昏了过去,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在此时被抢上来的无衣接住。他将她搂在怀中,那紧闭的双眼,看不见她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瞳,他不敢叫醒她,只将她拥在怀里。
时间过往,人非昨日,她不再是忻阳城那个机灵丫头,而成为了烨泽的禁脔。
安信王一怔,他认得那宫女脸上的红印,她就是郦竹山的女儿郦绛衣。“杀了她。”他命道。
无衣一怵,抬眼朝一旁的安信王看去,那脸上已起杀意。杀了她,他要如何下手?安信王见他不动声色,眉头一皱,“怎么?下不了手?那让我来吧!”
说着便伸手向绛衣额上击去,掌力未到,忽地一道劲力想抵,不由得一愣。竟是无衣,他竟以掌相护。
“无衣,你竟敢对我出手。”安信王大怒。无衣双眼顿时让人寒凛,“她只是个宫女而已,父王又何必如此紧张呢?要亲自出手呢?”
紧张?只怪她看到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她是郦竹山的女儿,又是烨泽想要的女人,更不能留她。安信王冷笑,“你还护着她,你以为皇帝会把她让给你吗?”
无衣心里触痛。他与绛衣的事儿,皇上一直没有给他答复,宫中又流传皇上要封她为妃,还有魏央送琴那件事儿,仿佛一切都是在针对他。皇上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对绛衣动了情?太多担心,太多关心。
“无衣,你看到了一个貌丑的宫女,皇上也要与你争,我早说过了,他是故意的,他总是抢你的东西。”安信王蹲在无衣身边,那声音向鬼魅一般进入无衣的耳中,“来把她交给父王,你得不到的,也别留给他。”
无衣双眉紧蹙,被疑惑迷了双眼。安信王一边说着一边去拉绛衣,一掌下去烨泽便只有替她收尸了,他只想看看皇帝欲哭无泪的样子。他永远也守护不了挚爱,三年前这样,三年后也这样。这宫女与当年的云妃不仅神韵相似,就连命运也如此相同。安信王正想得入神,突然手腕却被无衣抓住。
“父王,这是我与皇上间的恩怨,与绛衣无关,我想没必要将她牵扯进来。”无衣如同醒悟一般,绛衣安静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烦恼,这是他最愿看到的,那就让他来承担她的所有烦恼吧。
安信王心头的快意随无衣的话瞬间消失无踪,他的儿子,他何尝不了解,不管自己如何挑唆,都不能让无衣坚定立场,无衣虽恨烨泽,但是两人却有一份兄弟亲情。
安信王换了张面孔,肃然道:“但是她知道得太多了,不能留她。不过……”说到此,安信王忽地顿住,脸上不由得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无衣骤然一怔,马上明白安信王打的什么主意,忙答道:“我不会允许那些人在她身上施药的,请父王打消这样的念头。”安信王一听脸色顿时煞白,愤然回道:“那就替她收尸吧!”
“我要留着她,让齐烨泽看看,他欠我的我一定会取回来。”无衣浅笑道。
安信王听了无衣的话,欣然一笑,“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不杀这个宫女,无衣便会成为他期望的儿子,这个交换倒是值得的。他走到墙边,在墙上敲了几下,顿时石墙入里滑开,出现了一道门,石阶入下深入一个庞大的暗室。
无衣这才吁了口气,抱起绛衣向暗室走去。绛衣你不会有事的,心里默默念着,依稀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不会有事的,只是当她醒后便记不起今天的一切。
一阵清风吹过,忽地觉得脸上一阵清冷,绛衣翻了个身,睡眼惺忪,眼缝间似有人影忽动。一定是碧云,又是一个早上,有些无奈,懒懒地闭上眼,只希望多睡一会,只希望碧云别吵醒她。
“绛衣,绛衣。”偏偏有人扰醒她的清梦,但那声音似乎并不是碧云的。她努力睁开眼,眼帘竟是田妃的脸,见她醒来,脸上浮现了一丝喜色。但是田妃为什么会在她的房间里,而且还不止田妃,抬眼便撞见另一人的脸,那冷冷的脸上似乎透露着一丝关怀,绛衣忙转过眼。他怎么也在这?还有小伶子?
“绛衣姐姐,你没事儿吧?”琴悦关切地问道。
有事儿?会有什么事。绛衣撑起身子,后颈不由一丝清疼,她伸手捂住,抬眼看去,蓦然一惊,这儿哪里是她的房间,她在哪儿?“这……我在哪儿?”
田妃浅浅一笑,“这里是太后陵的侧殿,绛衣不记得了吗?”
“太后陵?”绛衣愕然,太后陵祭祠不是明天的事儿吗?怎么……发生了什么事,今天的事儿怎么一件也想有起来。她想回忆,可是忽地头一阵疼痛,她忙捂住头,咬着唇,一丝血腥自唇流入,许是唇咬破了,却不觉得疼。
“郎玉金,郎玉金!”耳中传来烨泽的吼声,声音越发的急迫。绛衣的泪没能忍住,顺着那头中的一阵阵针剌般地疼痛,随颊而下。烨泽心里一紧,上前便将绛衣抱在怀里,她的痛楚也让他揪心。
“皇……皇上……”身后传来田妃的质疑声。他不管,他只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他凑近她耳边低声喃道:“绛衣,别想了,快别想了。”
对!忘了便忘了,她又何必再想呢,就让一切都过去。没有回忆便没有痛苦,绛衣收回思绪,她不要再想了,那一阵痛楚随之渐渐消失,没有疼痛,却只剩下一身的疲惫,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烨泽轻轻拉开她捂住头的双手,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低头她垂下的眼睑,是已经睡着了吗?那脸上从未有过的安静。
没有叨扰,没有忧愁,绛衣任由自己靠在他的肩头,许是累了,她懒得抗拒,懒得离开。静静地依在他身上,这一日,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鸟啼,一切都那么静,静得让她觉得安稳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