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绕到前门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江深孤立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质,不苟言笑时的样子和艾瞳印象里第一面见过的他真像。他也正慢慢扶着车向她靠近,本来沉闷的表情稍微舒缓自然一些。
“走吧。”她说,江深朝着医院的方向深深凝视了一会儿,才说:“她怎么样?”艾瞳知道‘她’指的是娄瑶君,随即点点头,道:“嗯,除了气色差了些,其他都还好。”“嗯,”他应道,表情还是维持着刚刚的静色。
“发生了什么吗?”察觉到他情绪不对,艾瞳担忧地问道。江深终于将目光收回,敛下心绪默默说了句:“走吧,路上说。”他不是个话多的人,这一路上他也只是寥寥几句简单叙述了见到温格后的事,可是那些信息复杂的程度绝不亚于他人用千言万语来形容,她都暗暗佩服他能用那么几句话总结了那么多信息点。
去见温格时,他正在一家私人会所里面和其他兄弟打台球,江深走近没发出任何声音,那时他正在专心打球,一回到看见那张淡无声色的脸,吓得骂了句脏话。见到是他,温格还算客气,带着他去了楼上的无人会客室。
上去后江深直奔主题,告诉他洛桉盛有事找他帮忙,听见有活儿,他狭长的双眸瞬间浮现出亮光。这个活是他去找洛桉盛要的,他知道温格时不时会从洛桉盛那里那挣些碎钱,也会介绍一些商界人士给他认识,平常温格都是扒着他走的。
江深没说什么废话,话里有意无意提到过娄瑶君,那个时候温格仍在笑,只不过笑容背后多了层深意,他也不避讳直接说:“那就是个不要脸的,提她做什么。”别看他平时长得人模狗样,一双桃花眼,加上立体的五官还有些像混血,可说起话来那粗鄙的气息就暴露无疑。
想到娄瑶君为他还受了罪,江深沉了脸色,他虽然看不惯她的人品,却也同样看不惯温格,他和洛桉盛是一类人,冷血无情,只不过相比起洛桉盛他的修为还相差甚远,他体内的血液都在告诉着与他对话的或敌或友,他只是个没有修养的混混。听说过他对女人从不绅士,人面兽心,混那个圈子的无人不知,按理来说娄瑶君没必要非跟着温格。
温格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但主要都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江深只是在一旁坐着当了个听众。虽然那些话实在不入耳,却透露了不少关于娄瑶君的消息,可比他转述的内容还要令人震惊多了。
他说那些话时正翘着二郎腿,邪气不羁地笑着,他说的每一句话里面都要多加一个脏字。温格告诉江深,娄瑶君是自己贴上来的,他虽然和不少人暧昧不清也伤害过很多少女的感情,但是他很少去迫害未成年人。
他说从一开始就清楚她是个有野心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他,他最多就是她人生路上的垫脚石,她会一步步踩着这些人走到高处。娄瑶君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她那点伎俩被识破得如此轻易。
“温格都知道了?”艾瞳听后先是呆愣,然后沉思,最后忍不住问道。江深默认又补充道:“怀孕的事他还不清楚,但他对娄瑶君的感情没那么简单。”这句话她是认可的,既然一开始就明了枕边人的目的,以他那性格是万万不会让她轻易去利用他的,温格能对她独宠那么久,一定还是有特殊的感情。
“娄瑶君是耀眼一刹的烟火,也是见血封喉的利剑。”这是洛桉盛的原话,他很会利用人心,例如娄瑶君,她最先的目标其实就是洛桉盛,只不过他将她化成自己手中的利剑,剑走偏锋正巧压制住了温格的狂妄。江深深知里面的道理,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灰色地带他还不想那么早让艾瞳知道。
争取保送名额的考试迫在眉睫,艾瞳接连两个星期窝在图书馆复习,这段时间为了给娄瑶君了后事,江深下午时常不在学校。她已经习惯了在午后的长桌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他戴起框架眼镜,满脸书卷气专注做题的样子,此刻再抬头只剩下无数张或陌生或熟悉却都没有他的脸,艾瞳开始隐隐有些后悔和自责。
第二天她拿着替他整理的考试资料带到班里去给他,江深接连几日来回奔波睡眠时间大大缩短,此刻趁着清晨早自习时间没到,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艾瞳一进班看见他困倦地趴在那里脸朝下,她内疚地不敢去打扰他,静悄悄地将笔记本塞进他挂在椅背上的书包里,无声地坐了回去。
江深是被八点半上课铃吵醒的,早自习老师制止了要拍醒他的同学,说:“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为了保送名额在熬夜努力,但是我想说的是这仅仅只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不是决定未来的唯一契机,大家还是要以身体为重。”上午课间操,艾瞳亲眼看见他被班主任喊走,她第一次那么不安,视线飘忽不定在凌乱无序的跳操动作中寻找他的身影。
直到上课前他才从容不迫地走进班里,看见是他,艾瞳一颗心快跳出胸口,她想告诉他,别管了,她去找别的办法总有其他办法可行,一声清脆铃响又将她一万句想说的话化成了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