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车多,鸣笛声和嘈杂声充斥在拥挤的巷子中,他很快就越过了她,身旁有两个小学妹也注意到他骑车过去的身影,其中一个就是当初在台上跟他表白的佳佳。佳佳旁边那个女生激动地推了推她,说:“看,是江深。”
那个叫佳佳的女生自然更早就发现了,羞涩地点点头,言语中尽是娇羞:“是啊,好巧啊。”那女生忙打趣:“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的。”佳佳先是露出半信半疑的目光,随后又用失落中夹带着希冀的口吻道:“不会吧。”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走到了巷子口,他已经将车斜靠在树边,等着她。江深静默着笔直站在路边,落日余晖披在他肩上,乌发染上了一层金光,那张纯净的面孔成了耀阳下一道清静的风景线。
女生见了怂恿着佳佳去跟他搭讪,哪怕叫声师哥也好,佳佳本是一个劲地往后躲,到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向他靠近。艾瞳本来要过去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就与他相隔着五米,不敢再多往前一步。
江深抬眸一瞬间,黑色的瞳眸里就有了她的身影,那女生走过去时,他竟浑然不觉。“师哥好,我叫佳佳。”女孩跟他离了一米和他打招呼,他以为不是在和他说话,就没有理会。“江深师哥。”那女生不甘心地又喊了他一次。
这次江深终于看见了面前的人,他带着探究的神情认真打量了她一下,蹙起眉头的样子似乎是在回忆自己到底认不认识眼前这个人。然后得出了结论,很客气地回绝道:“我似乎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女孩的身姿猛然僵住,尴尬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不走,江深也不好让艾瞳过来,只好柔和了僵硬的面色,却仍带着疏离的口吻,说:“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事,改天再说可以吗?”佳佳受宠若惊地点点头,正巧她们等的公交车到了,她冲江深像早就是朋友了那般挥挥手,随后带着朋友离去。
“我们走吧。”艾瞳没说别的,跳上了他的车,这次她只是捏住了他身后的衣角。江深嘴巴张开又默默合上,最后只是在心里叹了息,蹬了一下地,载着她离开这里。一路上,她都只是静静地坐着,微微摇晃的车身让她悬浮在空中的双腿来回摆荡。
医院和去娄瑶君的家是同一方向,昨天她还没觉得这条路很颠簸,也不知怎的,今天自行车特别不平稳,到下坡时竟然还加起速来。躁动的狂风掀起她的裙摆,艾瞳慌地忙按住裙角,因为惯性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他靠近,手也不自觉搂住了他的腰。
到了平地,她想松开手,只听前面的人低声呵斥:“抓紧。”艾瞳便不敢放下了,恢复了昨天的姿势。看见白色的建筑物群时,江深提前了一段路将车停下,看着她解释道:“这里行人多,走一会儿吧。”
艾瞳点头,她跟着他一起在梧桐树荫下行走,脑中一幕幕全是刚刚那个女孩跟他对话时,他的神色有某一刻出现了少见的温和,也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女孩带着喜悦就离开了。
“艾瞳。”他停了脚步,唤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语气还是难得一见的细声软调。“嗯?”艾瞳也暂停住脚步,仰头与他对视,眼里尽是疑问。他身旁的梧桐叶在随着秋风哔哔作响,虫儿叽喳的鸣叫,但是此刻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他字字句句斟酌着说:“艾瞳,娄瑶君家的事洛桉盛知道些,没那么简单。其他的事你暂且不要去想,等一下进去不管她说了什么,你都要明白这条路不是她非选不可。”他难得一见的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洛桉盛混的人际圈很杂,能被他提防的人自然也不单纯,他是真的担心艾瞳心软受骗。
“好。”她很认真地乖乖点头,就像一个正在好好听课的幼儿,一脸崇拜地看着台上的老师。他微微扬了一下嘴角,弧度很小但是却一丝不漏的倒映进了她的瞳孔。“路上小心。”她跟他挥手,小手在空中摆了几下,又在上面停顿了一会儿,望着他踩起脚踏车,风扬起了他的衣摆,才缓缓放下。
艾瞳看着人头攒动的大厅,迟疑了一瞬,大厅的侧边有一群乌泱泱的人围在咨询柜台处,时不时有拄着拐杖的,坐着轮椅的,老的少的从她身边擦过,不流通的空气让她觉得有些微微窒息。她问了身旁路过的人才知道门诊和住院部现在不挨在一起,又从人群中缓慢地被挤了出去。
从侧门出来,她看着门诊部后面如雨后春笋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几幢高耸建筑物有些迷茫,这家医院翻新过后,她就没来过,对于周遭的环境也不太熟悉。弯弯绕绕走近了老住院部的大厅,比起新修的门诊部,这里还是老样子,楼道里来来去去都是端着盆子或者盛着饭的人。
艾瞳看见不远处一个七旬老婆婆弯着身子,正从她面前的箱子里取出盒饭,她弯身弯得那样吃力,脑袋几乎快要埋了进去。当别人路过她的时候,她就会连连躬身,和其他人打招呼,哪怕她背对着艾瞳,她也能想象到那一刻她善眉慈目的脸一定会洋溢起喜悦的笑容。
这个点也算饭点,她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块钱,走了过去。“奶奶,来两份盒饭。”她走到她面前礼貌地说,老人正在从兜里找钱,听见有生意上门,她扶着大箱子的边缘直起腰。艾瞳没想过眼前的老人会是娄瑶君的奶奶,明明是九十月的天,她忙得满头大汗,为了干净她将头发盘在了脑后,显出皱纹爬过她岁月的痕迹。
“好孩子,你来啦。”老人看见是昨天晚上那个女孩子,眼角的褶皱变得更加明显,笑容如春风拂了满面。“奶奶,您怎么......”艾瞳看见她滴答着的汗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孩子,钱还差两百,奶奶赚够了就还给你。”她用她那粗糙皴了的皮肤抚摸着艾瞳柔嫩的手,就像一把刮刀,艾瞳感受到了刺痛却一声未吭。娄瑶君的奶奶告诉她,昨天放在口袋里的那沓钱是瑶君母亲留给她,是要给她将来读大学攒的钱,如果不是昨夜危及那些钱是万万动不得的。
如今一场手术又是急诊,这几天的住院费那些钱才将将够用,所以在这里赚一点零碎好去还她的钱。昨天在口袋里摸到这五百块钱时,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感动得流下了泪,她还在握着艾瞳的手,一边说:“姑娘,你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