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白骨,野草蔓延,举目望去,尽是废墟。一路上,郗无咎看着路旁的村子,已经是残垣断壁,被人为毁掉了。
原本的老路都长出了新的的野草,可谓凄凉。
郗无咎一路上看过不少这样的村庄,心里也颇感难受。
这黑小子一改先前的乖张,跟在郗无咎旁边,估计是这队伍里只有郗无咎是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吧,觉得郗无咎好亲近些吧。
郗无咎并未主动搭理这位黑小子。路途无聊且漫长,郗无咎不禁想起雷夏柳,音容笑貌皆在脑海,让郗无咎嘴角不直觉带上笑容。
而傍边的黑小子看见郗无咎这副模样,心里还觉得郗无咎可比那些动不动就满脸严肃的汉子好亲近多了。不过看他年纪也不过才大我几岁吧,难道也是花钱跟在商队前往府城的。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各直搭棚生火,开始准备露营了。
郗无咎捡了些柴火,生起火来,将包裹里的干粮拿出来,烤着吃。
这黑小子却在郗无咎旁边,一直没有离去,低着头,玩弄着手里的铜币。
郗无咎看了眼这黑小子,便将烤好的干粮给了他一份,
“喂,给你。”郗无咎举着给他。
黑小子抬起头来,看了眼郗无咎,发现郗无咎神态平静,好像并没有在意他。便拿过干粮,轻声道了声“谢谢。”
郗无咎心中叹了一声,吃完干粮在火旁从包裹里拿出了那天那位郭师兄交给他的遗物,一块青狐玉佩,火光下这支玉佩倒显得格外妖异,其正面是一青狐雕刻,而后面则刻着郭文二字。
原来叫作郭文,郗无咎心有所感。
“喂,你拿的是什么?好漂亮。”黑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吃完干粮正盯着郗无咎手中的青狐玉佩看。
郗无咎撇了他一眼,道“一个朋友的东西。”便将玉佩收起来。
“额”,黑小子看见郗无咎收起玉佩,有些失落。
“对了,你叫什么?我叫冉澄”。黑小子眼神如漆,抱着双腿,看着郗无咎。
“我叫郗无咎”。郗无咎抬起头来看着他,没想到他会主动打招呼。
“郗无咎?”冉澄重复了一遍,“郗无咎你也是一个人吗?”
“是的,我要到府城去,看看能否找到我的同伴。”郗无咎将一块柴火扔进火堆里,烤着自己的双手道。
充右府的天气也开始变得有些凉了,不过这里倒是没有北方的那些地方凉得早。
“同伴?”冉澄呢喃了一声,神情有些恍惚。
“我也有同伴的,不过他们都死了,或者逃难了。”冉澄盯着燃起的火焰,没有感情地道。
郗无咎眉头一挑,并没有再接话。
“你和你的同伴为什么分开了呢?”,黑小子又问起郗无咎。
郗无咎的心骤然停住,语气很淡的回答道,“当时风戎人攻打尧关,我们没守住,兵败了,我们便分开了。”
“尧关!那些风戎人原来是你放进来的,你为什么放他们进来?”
冉澄突然站了起来,眼睛通红地指着郗无咎大喊道。
顿时整个商队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这儿。
薛海有些后悔了,心中泛起苦意,不该把这黑小子带进来的,这么快就惹事了。
众人都戏谑地看着冉澄,敢这么骂郗无咎,虽然郗无咎也才十多岁,然而那夜厮杀秃头老大的冷酷印象实在让他们难忘,谁能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的力量,这让他们对郗无咎十分敬佩。
郗无咎眉头微皱,眼神有些漠然,没有搭理他。
“就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死了我的爹娘,我要杀了你。”冉澄却是不饶,声音嘶哑的喊到,拿起地上的铁枪冲向郗无咎。
郗无咎有些怒了,起身捉住捅来的铁枪,一脚便把冉澄踢飞。
冉澄翻滚在地,“咳咳”,吐出一大滩鲜血。郗无咎下手从不留手,因为军中的教导便是这样,狠才能活,不管是谁,只要敢把武器对准你,那就杀死他,不要留情。
郗无咎将这短枪一转,拿到柄部,枪尖离地,神态漠然地向冉澄走去。
火堆燃起的火焰摇动,将郗无咎的影子照映得如同鬼魅。
“无咎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薛海急忙跑了过来,拉住郗无咎,声音颇有些着急。要知道这位在那夜不知道杀了多少盗贼,这黑小子没事惹他干什么啊?这不尽找死吗?
郗无咎深吸了口气,才将杀意按下,看了眼躺在地上扔狠狠盯着他的冉澄,将枪扔过去,插在他旁边。便转头离开了。
薛海抱起冉澄到了另一边,帮他把血擦掉。厉声道“你又在弄什么?想去府城就被惹事。”
冉澄很恨的盯着郗无咎,声音有些哽咽道“就是他,他是尧关守军,要不是他把风戎人放进来,我爹娘就不会死。”
薛海暗自一惊,没想到这位平时很沉默的无咎小兄弟竟然是尧关守军。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这还真怪不到尧关守军上,我听说那夜风戎人大举入侵,整个尧关守军几乎全军覆没,没有人逃出来,当时战况激烈,数十里都能听见厮杀声,后来有人看见从尧关拖出来的尸体都快堆积成山了,烧了将近三天三夜。”
冉澄听了,大吼道“我不信,就是他放的!”
薛海有些不耐烦,怒道“少给我吵闹,有本事报仇去,在这里叫算什么本事!”
冉澄听到薛海的呵斥,拿起铁枪直接跑开。
薛海也难得管他,这世上的麻烦事多了去,谁要找死他可真拦不住。
郗无咎将身体靠近火把,觉得有些寒冷,双手捂住脸庞,“夏柳,我有点想你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晶莹的露水还沾染在野草上,昨夜的篝火也熄灭了,只升起缕缕黑烟。
商队开始出发了,可迟迟没见冉澄的身影,稍微等了会儿,便沉声道“走”
没刚走一会儿,便发现冉澄竟然在前面,他跑进队伍里,眼睛通红的看了会儿郗无咎,便跑到另一边。
郗无咎没有理他,淡然地看着他离开。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一路前行,临近中午,来到了一片树林边,恰有一条小溪在此。
众人便决定在此休整一下,再离开。
郗无咎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溪水,便靠着树想要休息,毕竟十几天的连续赶路,的确太劳累了。
郗无咎刚把眼睛闭上一会儿,就听见传来一声惨叫“啊”
急忙站起来,发现是树林那边传来的。
周围人也知道出事了,纷纷拿好兵器警戒起来。
薛海看着树林那边,向护卫问道“是谁?”
“李大郎刚才进去说是要解个手,现在还没回来,应该就是他发出的声音。”一个护卫紧紧地盯着树林那边道。
突然一大群人从树林那边跑了出来,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将郗无咎他们团团围住。
一个身着兽皮,留着小胡子的精瘦汉子在一群人围着下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亮澄澄的沾血环刀。这人死死地盯着薛海等人。
薛海心有怒气,可也得强压下来,冷声道“你们是谁?”
“抢劫的,你们想要从这儿过,就得留下钱财,五十两一个人,另外这个人的你不用付了。”那精瘦匪贼老大从一个手下那里接过一个头颅,直接扔在薛海面前。正是那李大郎的头颅,死不瞑目。
薛海气急,五十两白银一人这实在是想钱想疯了吧,怎么不去抢,话说回来,他们这不正是在抢吗?
薛海冷笑“钱就在这儿,有本事来拿。”
众护卫也不是菜鸟,自然不会信这人的什么给钱放人的屁话,都握紧了武器,战斗一触即发。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死我成全你。”精瘦汉子大怒,一挥手,整群匪贼全冲上来。
精瘦汉子也提起那把亮澄澄的环刀向薛海杀来。
薛海在护卫的保护下退回了商队中心。
一时间杀声怒吼爆发起来。
护卫盗匪纷纷砍杀。
那精瘦汉子则不管其他人直接向薛海杀去。只见前来抵挡他的护卫直接被他一刀砍成两半,出手是血腥无比。
郗无咎盯着那精瘦汉子,估摸着自己对上他的胜算,发现自己恐怕是打不过的,那精瘦汉子一刀所向,护卫根本挡不住。要知道这些护卫都是薛海请来的好手,一个个都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
而这精瘦汉子就像砍瓜切菜般就把他们杀死。郗无咎不禁有些犹豫。
薛海在那精瘦汉子的追杀下,到处逃窜,结果被精瘦汉子一脚踢在地,举刀便要劈死。
薛海倒在地下,心中全是恐惧,又有些悔恨,自己不该这时候来这充右府,怎么到处都是盗匪。真是命里该死?
就在薛海闭目等死地时刻,“呼呼”一个东西直飞精瘦汉子背心。
精瘦汉子听到声音,头上冷汗直冒,立即向侧边扑倒躲开。
那东西“哒”得一下钉在入了马车的木头上,原来是一把短匕首。
精瘦汉子看后,心里又惊又怒,提起环刀看向匕首郑来处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衣着朴素的少年。
郗无咎皱了下眉头,这匪贼反应这么竟然这么快,躲过了。
薛海也回过神来,发现是郗无咎将那匪贼逼开,心里感激非常,连忙逃开。
郗无咎不等这精瘦汉子行动,就要上前,因为他刚才观察到这精瘦汉子的刀法精湛无比,运用起来连绵不觉,攻势一波胜一波。
对于这种敌人不可落入他的节奏掌握之中,不然只会被动防守,最后被他找到机会一刀毙命。
郗无咎没有使用武器,一是没有趁手的武器,而是对付精瘦汉子一定要比他更快更猛更狠才行,打乱他的节奏,抢攻才行。
精瘦汉子看见郗无咎冲了过来,嘴角裂开,兴奋道“来得好!”
郗无咎抬脚便是踢向他的腰腹,急如风,侵略似火。
精瘦汉子神色不变,提刀劈向郗无咎的大腿。
郗无咎立即抽回,反身又是一脚正踢在他刀的侧面。
汉子将环刀一转,踏前一步,刀锋直往郗无咎腿侧袭来。郗无咎急忙翻身,想要躲开,精瘦汉子眸子含着嗜血,扶刀横劈郗无咎的上身。
郗无咎立即弯腰避开,刀锋从他鼻子上一点劈过。
精瘦汉子又反转刀身,又回劈过来,刀锋直入郗无咎的头部。
郗无咎知道危险,当时一个翻滚,滑着地面离开。
精瘦汉子见没能成功,扭动下了脖子,发出“嘎嘎”的骨响之声。
郗无咎也翻身起来,一掌按在地上,眯着眼看着精瘦汉子。
“小子,功夫不错,不过今天你是没命过了。”精瘦汉子深深呼吸了一下,轻蔑道。
“你就是刀屠苗飞,不过似乎没传闻中那么厉害啊?”郗无咎露出微笑,眼神里却是戒备。
“什么刀屠苗飞?我才不是那个王八蛋,我叫刀王黄鸪,刀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和我称量。”黄鸪愤怒道。
“哈哈,刀王?自封的吧,就你这样?”郗无咎神情不屑,冷笑一声。
“你找死!”黄鸪怒极,双目冒火,环刀挥得哗哗作响,往郗无咎杀来。
郗无咎贴身躲过劈来刀锋,手臂一拐,击向他脖子。
黄鸪却早有准备,刀锋变换,直取郗无咎的腰下,要以命换命。
郗无咎变肘位掌,击打在黄鸪胸前,同时往后退。
黄鸪面带厉色,刀锋滑过,将郗无咎的腹部的衣服划出一条大口,都可见郗无咎的肚皮了。
郗无咎退开之后,摸了下腹部,刚才那一刹那当真是感觉有些冰凉。
“小子,当真以为我会中你的激将法,想激怒我,就凭你,再活十年吧。”黄鸪冷笑,吐了口口水,极为轻蔑。
郗无咎眉头微皱,倒是遇上个狠人了,这老江湖倒是给他上了一课。
郗无咎不在言语,缓缓呼吸,恢复力气。
黄鸪看出郗无咎在拖延,眼神一凝,迅捷出手,狂刀如风,人借刀势,直往郗无咎压来。
郗无咎侧身闪过,刀锋直接劈在郗无咎背后的大树上,直接炸出了个大坑,顿时木屑四飞。
郗无咎弯腰侧踢在黄鸪腰部,将黄鸪震退,黄鸪连退三步,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提刀在向郗无咎砍来,快若惊电,郗无咎不退反进,贴身而进,内力汇集在掌心,一掌打在黄鸪肩上。
黄鸪受此一击,一声闷哼,却强压住,挽刀回转,郗无咎忙往后退,刀锋从郗无咎的脖子滑过,留下一条血线。
血气上头,郗无咎根本没有感觉到脖子的伤口。
黄鸪追击极速,环刀瞬息砍来,郗无咎有些呼不过气,气息有些失调,连忙躲闪,却被黄鸪突出一脚踢中了腿部,没能退走,半跪在地。
黄鸪的环刀刀锋轰然而至,直往郗无咎的头顶劈下。
郗无咎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生死之际郗无咎爆发出力量,从侧边滚开。这些动作郗无咎都在一瞬间完成,郗无咎马上站起来,心中明白不可在退了,得攻击他才行,一味退守必是死路!
郗无咎当即出拳,一拳打在黄鸪腹部,黄鸪提刀再砍。
郗无咎却一个反身,移到黄鸪后面,一掌打在黄鸪后背,黄鸪再也抗不住,一个踉跄,鲜血直接吐了出来。
郗无咎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又是一脚踢向黄鸪。
黄鸪眼中狠色一闪,强行反身,刀像郗无咎的腿砍来。
郗无咎眸子一凝,变踢为蹬,一脚蹬在刀背上,直接将环刀蹬落在地。
随后便又是一脚踢在黄鸪的头上,直接让他翻了个跟头倒在地上。郗无咎也不管他是死是活,快速一脚踩在他的心脏上,将他心脏踩爆。
黄鸪闷哼出声,七窍流血,死得不能再死。
众多匪贼看见这一幕,都是惊呆了,那还有心思抢劫,纷纷逃走。
郗无咎浑身汗水,勾着腰呼吸缓解劳累。
其他护卫都死伤了不少,见匪贼逃走,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郗无咎恢复了些力气,才站起来。这一战惊险异常,这黄鸪内力比郗无咎要高,刀法也是精湛,只不过反应却是没郗无咎快,被郗无咎接连击中,最后打死,实属侥幸。
郗无咎擦去脸上密密麻麻的汗水,将那环刀捡了起来,这倒是一把好刀,刀长约四尺,宽五寸,背部连着铁环,颇为精巧,刀锋无缺。
郗无咎看了欢喜,便留在身边。看了眼黄鸪的尸体,将他身上搜寻了一番,得到了几个金锭子,和一个玉扳指。郗无咎有些高兴,没想到得到这么多战利品。
郗无咎拿来一块布,将那环刀裹了起来,用绳子套着背在身后。
“无咎小兄弟,这次全靠你了,哎,没想到这一路竟然如此危险。”,薛海走了过来,看他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薛大哥别这么说,其他人怎么样?”郗无咎看向其他人,见他们中间有部分人都倒地不起,或有重伤。
“不太好,这伙盗匪倒是训练过,进攻颇有章法,兄弟们伤亡不少。”薛海有些伤心。
郗无咎默然。
“无咎,你的颈部在流血,快拿药止住。”薛海注意到郗无咎的颈部,急忙道。
郗无咎伸手摸了下颈部,果然感觉到了些湿润,一看手指的确是血,郗无咎顿时感到一阵疼痛。
薛海也拿出药粉给郗无咎,“这是金疮药,你且敷上,不可马虎。”
“多谢薛大哥。”郗无咎也不矫情,拿过药粉,敷在伤口。
“无咎,你且养伤,我去看看他们如何了”薛海拍了拍郗无咎肩膀。
“薛大哥且忙去吧,我照顾得来。”,郗无咎开口道。
薛海点点头便离开了。
郗无咎将药粉往自己的脚部受伤的地方敷了些,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经破了,连外衣敷着的那层虎皮也撕开。
郗无咎皱了下眉,这虎皮衣服是夏柳花了不少心思做出来的,等到了府城得找个人好好修补下。
郗无咎衣服换下,另外从包裹中取出一件衣服换上。
场地上留下了不少死尸,郗无咎知道这些死尸不烧掉很容易引起传染,去找了些柴火,将这些死尸烧掉了。
护卫中有不少重伤的人也被抬上马车,大家决定先离开这儿找个地方再休整。
郗无咎这才发现冉澄的头绑上了绷带,看样子受伤不轻。
郗无咎看了眼便没在注意。
商队找到了另一个地方才停了下来,进行休整。
郗无咎也独自找了个地方,生起火,闭目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