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在马赛监狱待了快一个月,每天都有华工被抓进来。监狱的每个监房里都塞满了劳工。
这天早上,一队队士兵将长生等华工带出监狱,送到了马赛港码头。
长生知道,这是船来了,马上就要回家了。他站在准备登船的队伍里,脑海里一直回想着离开家时的情形,快三年了,也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虽然这些年一直和家里有书信往来,但家里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只知道冬生一直在学堂识字,娘靠着自己的津贴也不用像之前那么辛苦。兰妮小丫头也会帮着干简单的家务活了。
可长生的脑海中又闪过夏洛特的脸,想起夏洛特教他开车,想起两人第一次拥抱、亲吻,想起夏洛特生日时收到自制花瓶的笑脸,又想起夏洛特回国时两人分别的场面,两人在依乌娜的家里重逢的喜悦……一时百感交集。
“长生!长生!”夏洛特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响起,长生无奈地摇摇头,暗笑自己居然出现了幻觉。
“长生,长生。”
声音再次响起,长生吃了一惊,忙抬头向声音来源处张望。
果然,夏洛特一边挥手一边冲着华工的方向大喊。
夏洛特在长生被抓走后就来了马赛,她先是去华工聚集的营地去找,却被告知没有张长生这个人,还被站岗的哨兵嘲讽自甘堕落,为了一个低等的黄种人神魂颠倒。气得夏洛特和哨兵吵了起来。
后来,夏洛特几乎找遍了马赛,都没有长生的消息。费劲周折后,才知道长生被投入马赛监狱。她想去探望,却不被允许。直到今天,华工们要登船回国,夏洛特才有机会见到长生。
长生没想到能再见到夏洛特,他也在队伍中大力挥舞着手臂,喊着夏洛特的名字。
夏洛特想跑过来,可却被士兵们拦住,一起被拦住的还有其他法国姑娘,有的怀里还抱着牙牙学语的幼儿。
“夏洛特,别过来!”长生见阻拦的士兵眼看就要动手,忙阻止夏洛特。
夏洛特听见,果然不再向前冲,她站在那里,泪眼汪汪地看着长生。
“夏洛特!”长生看着流泪的夏洛特,心中难受不已。他加大音量,喊出了自己一直想说却又不好意思说的话,“夏洛特,I Love You!”
夏洛特捂着嘴,痛哭起来。
长生开始随着队伍登船,登船前有专人检查华工携带的大件行李。长生开始还不明白,直到从一名华工卷起来的被子里发现一个已经怀孕的法国姑娘,长生才知道,这是要防止华工把法国恋人带上船。
被发现的法国姑娘被强制送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华工们全部登船,船发出一声悠长的汽笛出发了。
船缓缓航行,华工们都站在甲板上不愿意回仓,岸上的法国姑娘、抱着年幼孩子的母亲,沿着港口一直追着船跑,直到再也看不见带走她们爱人和丈夫的轮船。
华工的回国路线和来时一样,先乘小轮到英国的利物浦港,之后乘船到加拿大,再横穿加拿大到达西海岸,之后乘远洋邮轮到青岛港或浦口港。
因为被迫离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华工们的情绪并不高。
唯一让长生高兴的是,他在船上遇到了大哥王鸿林。
王鸿林再次见到长生也很开心。自从长生和山子逃出去后,他一直为两个人担心,每次听到有人被抓回来都心惊胆战,生怕被抓的是山子和长生。
兄弟两人聊了分别后各自的情形,又说了山子的事,只希望山子能顺顺利利,别被抓到。
在华工们的抱怨和憧憬中,华工们到达了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加拿大。
长生本以为华工是帮助协约国取得胜利的重要协助者,虽然在巴黎和会上中国收回山东失败,但他们回程时的待遇应该比来时要好一些,至少他们可以自由活动。
可事实上,当华工们再次乘坐火车横穿加拿大时,他们的待遇相对的三年前并没有丝毫改善,依然被严格限制在车厢内不能自由活动,这让华工非常不满。
一周左右的火车后,华工们到达了加拿大东海岸的温哥华岛。因为远洋轮船不足,华工们被安置在温哥华岛南端的威廉角营地。
威廉角的华工营已经设置了一段时间,之前就有赴欧的华工被安置在这里。为了防止华工逃跑,营地的周围是高大坚固的铁丝网,周边还有士兵看守,如果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一座关押囚犯的监狱。
华工们的住所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因为这次驻扎的华工比较多,帐篷不够用,所以华工们到达后需要自己搭建帐篷。
其实,在欧洲的三年时间,华工们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动手,只是作为为战争胜利流血牺牲的战胜国公民,在战后没有享受到丝毫友好的待遇,心中自是不满的。
“大哥,咱们中国不是战胜国吗?和加拿大也算盟国吧,现在把咱们像囚犯一样关起来算咋回事?”长生一边搭帐篷一边抱怨。
“唉,还不是咱们国家太弱了!巴黎和会上合理的要求都被拒绝,咱们这些苦哈哈又能奢望啥好待遇呢?”王鸿林一脸无奈。
“是啊!国家太弱了。国家强盛起来就好了。”长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可努力使国家更强的信念却越来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