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一支河洛卫兵押送一辆囚车缓缓行驶在白余山崎岖的山路上。
河洛卫兵看着囚车内的珂亚不免有些担心地对领头的河洛说:“老大,他是不是死了。要是死了我们可没法交差。”
珂亚浑身是污血,断臂伤口被麻绳捆住并用药物敷住以免血流过多死亡。他一动不动躺在囚车里,不知是死是活。
领头的河洛真怕如手下所说珂亚死了,连忙打开囚车进去查看。好在还有微弱的鼻息,但身体凉得逐渐失去生气。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我可不想他死在半路铁皇怪罪下来。”
一名河洛卫兵来到领头的河洛面前,眉目间透着焦虑,讪讪道:“大人,我有些急事。”
“赶快去,别太久,我们可不等你,自己一会儿赶上来。”
那名河洛卫兵点了点头,随即风风火火朝着漆黑的树林奔去。
当他解决好自身那点急事站起身时只觉头顶掠过一阵疾风,面前霍然冒出一名背着一对怪异翅膀的卫兵,还没来得及张口喉间一股剧痛传来。他“嗬嗬”捂住血流不止的喉咙闷声慢慢倒下。
思雅举着手对准他,见他痛苦狰狞的脸色被吓得瘫坐在地,连连愧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怎么去那么久?”领头的河洛问殿后赶上的卫兵。
思雅害怕得不敢回他,喘着粗气心里沉甸甸的。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亲手杀了一名河洛,脑海里都是那名河洛死去时痛苦的表情。
领头河洛见卫兵半天不吭声感到奇怪,凑上前上下打量着她。河洛们的盔甲佥是镀银全副武装,而且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异不是很明显,他并未发现眼前的卫兵已经换了人。
“有有……豨。”思雅压低嗓音回他。
“豨?”领头的河洛听她严惮的语气紧接着发出一声冷笑,“原来是只豨,瞧你这样子是被吓傻了吧。好了,别耽误我们了,继续行进。”
思雅舒了口气,没想到这样都没被发觉。豨是常出没在白余山夜里的一种猛兽,河洛们也称之为凶齿豨。一头成年的凶齿豨体型有一头挽马半高,而且十分凶猛极具攻击性。像他们这样一支十来人的小队若是碰见,也不一定对付得了一头成年的野生凶齿豨。河洛们也掌握了驯服这种凶戾的野兽方法,河洛族也有骑军,在拉索城的十万正规军中包括四万凶齿豨组成的庞大骑军。
外族也经常以河洛的骑军调侃河洛为骑着猪的豆丁,因为凶齿豨看起来跟野猪毫无差别,只不过体现和獠牙比起寻常野猪都要大。虽然以凶齿豨作战尤为凶猛,但速度比不上马,耐力更是差的多。
思雅心里踟蹰着。她落在最后面,其余人都没察觉到即将发生的危机。她的手颤巍巍的,并不想再杀更多人,可看到囚车里血迹斑斑不省人事的珂亚又狠下了心。
正当她准备再用弩腕杀死剩余的卫兵时,牧归带着一队人马朝这边疾驰而来。
领头的河洛示意队伍停下,牧归等人煞在他们身前。
“我是剋玛,奉命……押送这个犯人……到你们那。”领头的河洛用生疏的华语对牧归说。
牧归点了点头,下马径直朝囚车去。她查看了珂亚的情况,蹙了蹙眉将一枚丹药放入他的嘴里,接着对剋玛一行人说:“你们可以回去了,他交给我们吧。”
“不……行,铁皇……有旨……得……让我们跟着……一起去……”剋玛结结巴巴回道,态度十分肯定。
牧归回到马上巡视了一眼昏暗的四周。她暗暗摁住身边即将拔剑得武士,冷淡地看着剋玛,说:“好。”
夜已至深,白余山下的军账中。
撒帕罗忧心忡忡地坐在霄复空身边。一名武士掀帐进拜:“军师,他们已经来了。”
萧复空默然点了点头,武士随即退下。
撒帕罗再也安奈不住心中的焦忧起身欲要跟上去却被他叫住。
“殿师,现在萨拉齐的人可在外面,你若是贸然出去被发现,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放心,牧归会做好一切。”
撒帕罗顿住脚。萧复空话音刚落,牧归便搀扶着珂亚走入帐。
撒帕罗心悸地看着珂亚,连忙走上前将他靠在自己身上,眼眶潸然泪下:“珂亚,珂亚。”
珂亚虚弱地睁开眼,嘴里想说什么又合上了目。
“珂亚,珂亚,珂亚……”撒帕罗惊惶地看着他,却怎么唤也唤不醒。
“萧先生,你一定要救救他。”
须臾了一下,萧复空轻吁一声:“能救他的只有您殿师。我已经让牧归在此之前给他喂了药稳住他的身体。”
撒帕罗连连点头,悲恸道:“我明白,他不能死。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牧归,你随撒帕罗去。”萧复空对牧归命道。
撒帕罗突然说:“我要让珂亚待在我身边。他必须也得和我去。”
萧复空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好。”他话毕起身走出帐外,牧归也紧随其后。
牧归对他担心道:“铁皇派了人跟来,我想他们得不到摩罗赫之手不会离开。”
“有必要的时候就放了珂亚。”萧复空意味深长地说。
牧归不解他的话,接着问道:“这是为何?”
“我不想把珂亚和那对摩罗赫之手留在我们这,反而现在会成为我们的累赘。地底四通八达,铁皇的人肯定也会跟过去,到时你就将他们杀了。铁皇要的是被赋予血魂的摩罗赫之手,我可不想因此与河洛族开战。”萧复空隐晦道。
牧归缄默地点了点头,领命离去。
越州地洞本是河洛族历代生存的地方,贯穿整个越州地下四通八达。拉索城建立以来河洛族已经彻底放弃地下生活,地洞已荒废多年。在白余山下有许多通往地底的地洞。
牧归与撒帕罗等人点着火燭行径恶劣的地洞朝摩罗赫家族历代的地堡而去。地洞荒置多年已被积水覆盖,积水淹至四人膝间。
牧归和护送珂亚得扈从武士在撒帕罗指引下格外小心地向地底更深处探去。相比珂亚,牧归更担心撒帕罗羸弱的身骨,他每走几步都要停下休憩。地底的环境越来越险峻,只怕他撑不到那个时候。
也不知走了几个时辰,火光照在周围的岩壁显现出一连串诡异的壁画。撒帕罗停下脚步出神地查看着壁画的内容,壁画看起来有些年头,那是关于他的家族过往血祭魂的仪式。可他清楚记得当年这片区域壁面并没有这些壁画,惊惑究竟是谁所作?
牧归煞住脚回首看向一步不前的他,疑问道:“殿师,还有多久到达您的家族地堡?”
撒帕罗回过神跟上步伐:“快了,就在前面不远。”
武士抚着珂亚走在最中间。左脚倏然踏空,惊得他慌忙抱住珂亚向后退去,手里的火燭滑落掉进幽深的黑渊。
牧归的眼光追随垂直落下的火光,淡定的眼神油然转变为惊讶。火光照过得地方显出一座巨大宫殿的轮廓,火燭落在宫殿前,从殿中亮出奇异的光芒。
四人下至宫殿前。这是一座完全从地底开凿的宏伟宫殿,那奇异的光芒佥是来自殿里顶上瑰丽的水晶发出,一条河流穿过宫殿中心闪亮着璀璨的波光,像是九穹之上泻下得星河。
撒帕罗面上难以形容的激动,他跪在殿前连连叩拜。
牧归惊叹地看着美轮美奂的宫殿,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暗黑无边的地底藏匿着这么一座美丽巍峨的地堡。它像是无言的美人沉睡在这片幽寂的地底,等待别人再一次将她唤醒。
正当她沉湎于这梦幻般的境地时殿内突然传来响声,像是有人用铁器相交。她抽出银刃,身边的武士也同时仓喨喨拔出腰间的剑。
一群不知名的河洛从宫殿内陆续冒出。
牧归惊愕地看着他们,没想到这里内还有其他河洛居住。他们衣衫褴褛,污黑杂白的长发落及脚跟,一部分河洛手里执着一根粗制的铁矛,还有一些年迈的河洛失去双臂像蜍一样蹲着。
少顷,她紧紧握住银刃朝他们逼过去,并对身后的武士命道:“杀了他们!”
那些河洛被她的举动吓住连连后退,惕然的眼神看着她,嘴里说着语无伦次的河洛语。
一名老河洛冒险跳到她的面前,用生涩的华语严惮道:“卡达,卡达,不要……不要……不要杀我们,卡达。”卡达是河洛语,华语翻译为朋友。
牧归顿住脚。她怔怔见面前的老河洛淌下泪,可那已不是泪水,而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