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束皎白的月光穿过夯壁上的孔窟照进牢笼内。牢中关押着几十余名羽人,他们身着华贵的衣裳,基本佥是来自宁州羽国的商人。
看管牢狱的武士端着饭盒来到牢前放下就要走。一名年纪约莫三四十的羽人伸出手拉住了他,并向他行了羽族最尊重的礼,视他为朋友。
“我尊爱的东陆朋友,我们到底还要被关多久?我们是来自瑟塞琳城的商人,并不是你们的敌人,是你们的朋友,你应该放了我们。”
武士只是冷漠地斜视着他。羽人晃了晃手,掌中握着一颗在昏暗的烛火下闪耀着斑斑晶光的珠石。
武士暗暗收下了价值不菲的珠石,脸上的漠然变作狡黠的笑意:“我的朋友,恕我也无能为力,我只是提人办事,并无实权放了你们。”说完吹着小调踱步离去与酒桌上的同僚继续饮酒欢畅,留下牢中木讷的羽人呆呆望着他的背影。
“应该让天启的皇帝看看,瑟塞王的子民却在这遭受着不公的待遇。”
“皇帝已经死了,她的嗣位者却没有她的英明,这是天下的不幸,更是我们的不幸。”
“天哪,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尽管那位英明的皇帝走了但瑟塞王依然对待她的子民如亲,我们视他们为朋友。在瑟塞琳城我们已美酒珠宝招待他们的到来,可现在我们的到来却被他们视为敌人关在这肮脏的牢中。”
……
相宿合独自一人被关押在隔壁的牢房。他倚靠着墙壁,听着隔壁传来羽族商人们低声喃喃愤懑的抱怨。
他凑到墙壁上对隔壁的羽人们问道:“我亲爱的朋友们,现在天启的皇帝是谁?”
隔壁同样回以亲切的语声:“亲爱的朋友,我们也不知道现在东陆的皇帝是谁。但听说他现在就身居宁远,我们想见见他,可就是没有准许。”
“新皇帝和先帝是什么关系?”相宿合继续问道。
羽人思忖了一下,回道:“先帝留有遗诏,得三刹紫金珞面者便是这天下的主人,我们也不知新帝和先帝是何关系。”
“三刹紫金珞面?”相宿合微微皱了皱眉,他的母亲从未向他提及过三刹紫金珞面,只是当年确确实实送于他一副面具,银铁浇铸的,并无任何特点,看着跟普通的面具无差别。可母亲一直不容许他戴上,说等以后他明白了自然而然能够戴上。他出来时一直带在身边,现在却被牢狱的武士收走挂在了壁上。
他走到牢前出神地远远看着壁上那副不起眼的银面,甚至一点光泽都没,就像一块普通的烂铁打造而成,再普通不过。
他回过神,一双莹莹的眼瞳映入视线内。青翎独自一人关在对面的牢房,她蹲坐着身,怀抱双膝,眼里疑惑地静静看着他。
相宿合似乎记起了什么,嗫嚅了一下只是淡淡叹道:“对不起。”随即转过身去
青翎怔了一下,愣愣看着对面青衣长发的背影,良久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更快,却是隐隐的痛楚。
牢房内的羽人们开始躁动,他们把着铁栏对外面的武士叱喊着:“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我们是瑟塞琳城的商人!你们没有任何权利无由扣押我们!”
“你们手里拿着我们奉承的珠宝,喝着我们的美酒,却把我们当囚犯一样关着,瑟塞王是绝不容忍他的子民成为别人的囚徒。如果你们不想掀起仇恨就请放了我们。”
“你们不再是我们的朋友,你们是狼,贪得无厌的狼!”
牢房内激烈的呼声愈来愈强烈,给予足够尊重的羽人们此刻眼中只有怒火。
喝酒的武士再也耐不住这帮羽人的诟骂,拔出刀刃举步走向他们:“吵什么吵什么!谁若是再吵一句我就砍了谁的舌头!”
羽人们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惶地盯着他,佥都缩了回去。他们终究只是商人,又怎能抵得过持刃的武士?
武士收起了刀,刚想回去却被另一边靓丽的脸庞吸引。
青翎盈盈笑着看着他酡红的脸,对他勾了勾手指。武士露出一弯痴笑,来到她的身边:“怎么了,小美人?”
青翎蹙了蹙眉,忍着面前腥臭的酒气,脸上的笑意显出了些许媚色:“我美吗?”
武士笑着回道:“想媚惑我放你出去?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是我不够美吗?”青翎捻起指尖在他的眼前慢慢晃悠,语声娇柔地轻哼一声,“嗯?”
武士的目光追随着她的指尖,接着又漫游到她曼妙的身姿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小美人,你这是等不及了吗?可惜了。”
青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媚道:“既然不行,那看看总能行吧。”
武士点了点头,闻着她身上的芳香,忍不住咬向她冰洁的香肩。
青翎忽然躲闪开,挑逗道:“大人,我怕你看得不够清楚。”
武士瞥了一眼远处还在喝酒的同僚,接着又对她欣道:“没事没事。”
“这里太暗了,你能把旁边的火凑过来吗?”
武士踌躇了一下,猛地点头,兴奋地把火燭端了过来:“好了吧小美人,该给我看看了吧。”
青翎含笑着点了点头,手慢慢抓向他的肩膀,缓缓靠过去。
武士心猿意马地看着她,若不是有这铁牢相隔,恨不得一把扑上去。
他嗅了嗅鼻子,有一股怪异的焦香气息从旁边飘来。他倏然怔住。
青翎靠在了他的耳边,低声呢道:“帮我杀了你的同伴们。”
武士的眼瞳失去光泽,无神地看着她,随即点了点头踱步缓缓朝同僚走去。
相宿合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跟个鸟人有什么好谈的,来来来继续喝酒。”
几名同僚都已卸掉身上的装备,根本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那名武士霍然拔出长刀,锋光纵横捭阖劈杀下去。那几人反应过来已为时已晚,还未呼喊出,热血已然从喉口喷出。
牢中的羽人们十分震惊地看着那名武士呆滞地再走回来。
青翎脸上满是得意自喜,继续发号道:“把门打开,把这里所有人都放了。”
武士遵从她的命令打开了所有牢房。
羽人们欢呼着走出牢房,纷纷感谢着这位同族少女。
“可外面还有更多守卫。”
青翎看向青岚,说:“师兄到你了。放心有我和我师兄在,今天是满月大家都能出去。”
青岚拾回了自己的白玉笛:“把你们的耳朵捂紧了。”接着开始吹奏致人入幻的曲声,带领着羽人们朝着牢狱外走去。
众人走到外面,惊奇地发现外面的守卫就像沉湎于某种温暖的境界,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现实。
“我敬爱的族人,能否告诉我们你们的名字和你们所属的宗会?”
“我叫青翎。”
“我叫青岚。”
“我们来自玄阳青派。”
“我们会记住你们的恩。”
月光皎洁,璀璨的星光下羽人们展开白耀的羽翅飞向高空,似流星一般滑落消失在黑魆魆的远方。
寂静的街道亮起百人的火把,近千人的部队正朝牢狱火速赶来。
青翎倏然煞住,又飞向了牢狱。
青岚皱起眉,心急地朝她喊道:“怎么又回去?”
“还有相宿合,我们不能抛下他,他不会飞。”
相宿合手持着长戟与几十名赶到的武士对峙着。
倏然上方白光一现,他整个人脱离了地面。
他淡然地看着少女:“你不是走了吗?这么贸然回来救我就不怕危险吗?”
少女嫣然一笑:“再危险也要救你,就像你今天不顾生命一样救我,知恩图报我还是明白的。”
暗夜中,一只羽箭泛着凄白的寒光飞来,少女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她背后的羽翅化作万千光缕消散。
二人如赘了铅落在了房顶上砸入了屋内。
相宿合只觉背上一阵阵痛,好在落下来的高度并不高,不然这一下只怕是摔得粉身碎骨。他紧紧护着青翎,惶惶地看着她肩上的羽箭。
青翎抬起头面色痉挛地看着他:“你快走,别管我。”
相宿合啮紧牙关扶起她:“不,我不会丢下你。”
房门被人猛然踹开。一群武士打着火把一涌而进,紧接着一名身型肥硕魁梧披着皇袍的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