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柒泯不愿顶着那样的一张脸回府,一路上硬拉这玉柒泷要她给她治好。她一向表现得端庄稳重,难得这样不依不饶。
玉柒泷现在脑子一团乱,懒得与她纠缠,便吩咐车夫去了最近的药铺,选了几味草药配着给她敷在脸上,又掏出一丸药给她吃了,足足在外边等了半个时辰,玉柒泯见脸上的红肿消了,这才放玉柒泷回去。
两人到了府门前刚下马车,就见韩青荇和玉铭晓正在大门口,玉柒泯上去打了个招呼就先进去了,玉柒泷觉得好奇就上前去问了几句。
玉铭晓道:“那日刺杀安王的事有了些眉目,韩将军来带我一起去看看。”
玉柒泷看了韩青荇一眼,见她今日是完完全全的青衣男装,不过她平日里穿的也多偏男性化,因此也没多想,只是又听到刺杀一事觉得心头又揪得疼,便随便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便自己进了府门。
反正楚邑也不想要她管,那她就不去管,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玉柒泷一路脑子昏昏沉沉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走到半道上却突然看到玉柒洐匆匆忙忙迎面赶来。她那般清冷的性子,怎会这般匆忙,玉柒泷突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把托住她问道:“发生了何事?”
玉柒洐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就道:“不……不好了……韩姨娘……出事了。”
玉柒泷脑子轰得一声,慌慌忙忙就朝前跑去。
玉柒洐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她扶着身边丫鬟的手慌忙追了上去,引着玉柒泷去了正堂。一路上将事情说了一遍。
许氏暂时还不敢对韩氏大动干戈,因此就老是在一些小事上难为她,之前以节俭为由要韩氏做针线,玉柒洐为了帮她便暗地里找了些绣娘将活儿分了出去,可今日许氏穿衣裳时脖子被衣服上的针划了,穿的正是她交代韩氏做的,因此她就开始大做文章,不依不饶韩氏是想借此机会对其不轨。
玉柒泷啐了一口,脱口而出:“对她不轨?若我真想杀她还用得着这般复杂?”
玉柒洐对她这话却是暗暗一惊,这般狂妄将人命挂在嘴上,她这个大姐姐……
玉柒泷到了正堂时,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丫鬟仆妇,全都叽叽喳喳看着热闹。
玉柒泷拨开众人,正看到韩氏一身灰布衣衫,跪在院子正中。
此时已经春夏之交,又是午后,太阳最毒之时,韩氏就那样明晃晃跪着,周围没有一点遮蔽的东西,身子眼看着摇摇欲坠。
“娘!”玉柒泷慌忙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韩氏一张脸已经苍白,嘴唇干涸裂开,目光涣散,看了玉柒泷半秒,她才突然回神,使劲将她往门外推去:“泷儿,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韩氏力气不大,玉柒泷轻易便扣住了她的脉门,她此时心乱如麻,指头不住颤抖着,几次都把不准,直觉得脉象浮沉,绝非康健之态。
韩氏这些年过得辛苦,一直靠自己养活一双儿女,身体已然不好,现下也不知在烈日下跪了多久,更是再也撑不住了。
“娘,你起来,女儿带你回去。”玉柒泷疯狂要拉她起来,却被她死死按着不肯:“泷儿,娘没事的,你快回去,快回去。”
玉柒泷见说不动韩氏,盯着无人的大堂恨得双眼通红,拳头越攥越紧,她猛然起身就往屋内冲去。
旁边侍立的仆妇见了忙要去拦,皆被玉柒泷摸出的银针扎得七倒八歪,眼见着就要冲进内厅,柳婆子又从斜刺里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大小姐莫非是要造反了不成?!”
玉柒泷现在已经不管不顾了,恰巧柳婆子又与她之前有过嫌隙,玉柒泷手腕一转就反手将她的手腕扣了过去,痛得她哇哇大叫:“疯子!疯……”
柳婆子骂到一半突然住了嘴,只因眼珠子前不知何时抵上了一枚银针,针头闪着幽幽冷光,只差半寸便能戳破她那一双浑浊老目。
她忙用手势制止住那群要冲上来的下人,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吓得冷汗直冒,不住窥探着玉柒泷的脸色,见她脸色不住变换,忽明忽暗,自己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生怕她的手就真的戳了下来。
玉柒泷拳头越攥越紧,最后还是收回了针,将已经僵硬的柳婆子往旁边一扔,就自己开了门进了屋中。
以她的脾气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是……韩氏她终究还是不愿走的……
刚一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一个胡子花白的大夫匆匆出来,差点与玉柒泷撞上。
难道许氏真的伤得很重?
玉柒泷抬步瞥了眼坐在床边的许氏,她正背着身子喝药,脖子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还隐隐透着血渍。
锦绣一下挡住了玉柒泷的视线,一脸怒意道:“大小姐这样硬闯进来是要做什么,是见太太没死还要来捅一刀么?!”
她这声尖利的声音引起了玉思鹤和许氏的注意,两人纷纷转过头来。
许氏一张脸显得更瘦了,棱角分明,眼窝深陷,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惨白得吓人。
玉思鹤一见玉柒泷就气不打一处来,怒声呵斥道:“你进来做什么?!滚出去!”
玉柒泷两步上前,一把握住许氏的手腕,她还是不信,许氏真就如她看起来那样伤得那般重?这可是脖子,脖子上有动脉,许氏不是个懂医术的人,稍不注意刺破了大动脉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许氏明显吓到了,惊声尖叫要挥开玉柒泷都束缚,可她现在虚弱得使不出一点力气,一尖叫脖子上刚刚包扎好得伤口就淙淙又渗出血来,瞬间染红了雪白的纱布。
玉思鹤吓呆了,慌忙拖开玉柒泷的手,朝着外面疯狂大吼:“叫大夫,快叫大夫!”
玉柒泷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她此时已经可以完全确认许氏是真的伤得严重了。她现在甚至有些怀疑,真的是有人要害她,要置她于死地……
刚刚的大夫已经忙着回去拿药了,根本不在府中。
玉思鹤看着许氏的血根本止不住,脸色越来越白,急得满头都是汗,怒斥下人快去叫人,又是要人取干净的纱布,忙得一团乱,却没一件在正经事上。
锦绣锦缎两个丫头慌忙要拿手去掩许氏脖子上的血,可她们根本不会这些,只知道用蛮力去按,手已经染得鲜红,却还是根本止不住,吓得她们哇哇大哭。
玉柒泷冷眼看着,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局外人,她很想一走了之,这样许氏可能就真的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可要真是这样,那韩氏……就真的成了杀人凶手了吧。
“你们让开,我来。”
听到这道清清冷冷的声音,玉思鹤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站着玉柒泷这个人,她是会医术的。态度立马大变,一步上前拉着她的手就往许氏那边拖:“快,快救救太太。”
玉柒泷推开锦绣锦缎两人,一把扯开已经殷红的纱布,两根手指轻轻一按,就按住了伤口。
玉思鹤见此又惊又怕,嘴唇都在哆嗦:“如此……如此便好了吧……”
“没有。”玉柒泷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又开始了擅长的耸人听闻:“动脉断了,得用药连敷七七四十九日,方才能算全好,否则随时都有复发都危险。”
要真是动脉断了,那动手术都没把握救活,怎么可能这样轻而易举就能按住,不过在场诸人除了玉柒泷没人懂,只听她说着吓人,一个二个噤若寒蝉。
“那……那还要泷儿你多费些心。”玉思鹤说话都在颤抖。
“好。”玉柒泷顺从地答应,见玉思鹤恢复了几分人气,继续道:“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娘绝不是这等狠毒之人,你放了她,并保证不许再纠缠这件事。”
玉思鹤还未说话,许氏就已经大吼起来,其实说是大吼,现在的她不过是气若游丝:“不行!那个贱妇,她想杀了我……绝……绝不能放过她……”
玉柒泷懒得和她这个话都要没力气说的人计较,只是看向玉思鹤,玉思鹤看看妻子,又看了看玉柒泷,他本也不信韩氏会是这样的人,可如今看到许氏这个样子,她虽说自从韩氏回来后多番举动确实出格了些,不过怎么也不至于自己将自己害成这个样子。
玉柒泷见玉思鹤犹豫,手上一松,鲜血又一丝丝流了下来。
“太太!”锦绣忙扑上去,哭得一塌糊涂。
玉思鹤忙道:“好好好,泷儿你千万不要松手,父亲都答应你,答应你!”
许氏一双眼瞪得通红,她现在已经没了力气再去嘶吼,只拿着那双眼死盯着玉思鹤,就这样放过那个贱人,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玉柒泷现在脑子一团乱,见玉思鹤同意了便随便叫了身边的丫头让她先将韩氏扶回去。
那丫头不敢动,直到见玉思鹤点了点头,这才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玉柒泷等了半晌,听小丫头回来回禀说韩氏已经送回去了,这才开始着手包扎。
其实按了这么久,只要不大动作,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许氏的伤看着吓人,动脉也确实是擦破了些,不过只要能按住伤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那一番说辞,将在场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随身没有止血的药粉,便随便用了些之前那个大夫留下来的,为了表现复杂,还刻意从自己随身带的荷包中取了几枚丸子进去,装模作样一阵乱砸,其实对于止血没有任何作用。她这边药粉还没准备好,之前那个大夫就被风风火火地召回来了。
玉思鹤慌忙拉着他拖到许氏面前:“大夫,您快看看太太,她这伤刚刚又裂开了,是不是不好了……”
大夫一听就又是一番忙乱,随后舒了口气道:“伤口压得极好,大人放心,至多不过七日,夫人便可痊愈。”
玉思鹤愣住,看向一旁还在装模作样磨药粉的玉柒泷。
玉柒泷抬头回视了他一眼,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本想表现地戏谑一些,可她如今哪里还有那般心思,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你……”玉思鹤指着她全身都在颤抖:“你敢骗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