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氿轲,你到底在想什么?”棠央看着那人,犹执着的孤立在城墙边,瘦削的身体仿佛已支撑不起那华贵的袍服,迎风飒飒。
“朝贡百年盛会,岂有在城邦操办之理?”棠央上前几步,道:“你想做什么,与我说,你这样又要被城主邦主辱没成什么样?你想让整个下界耻笑吗?”
微昂首,眺望远方,道:“我想,让他再立于世人眼前,这是他因得的。”
“酆都又如何,疯癫又如何,他本该,就是这天地间最尊贵的存在。”
棠央微惊,他第一次见这人,眸光灿然,有了几分本来的样子。
棠央不知为何,他的小氿忽而如此,
或许,已经再忍受不了那痛苦。
漾开笑容,道:“诺。”
那人即是任心一回,便纵着罢了。
而那……卑微之处卑微之人,或许,氿轲已到了极限。
守卫捆着一人,骂骂咧咧的走向城门。
他自有一番盘算,鬼王大人一看便不待见他们酆都的人,城中又不知有何灾祸,免不了到时被推出去当炮灰,还不如趁早逃出城去。
幽府的人在城门口设了结界,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可有信物之人倒可以随意进出,守卫想了想,身为一城之主,总该有些鬼王之物,可这疯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死活不交出来,打似是没什么用。
守卫心急之下,干脆把人给绑了过来。
“快走!赶紧的!”守卫推搡着那人,那人只低着头,浑浑噩噩。
看着城门的结界逐渐退去,守卫心中一惊,原以为只能开一个小洞,没想到整个结界都被破了。
“快说!鬼王给你了什么好东西?连结界都能破开?”守卫觉着白捡了个大便宜,露出一口大黄牙,若能拿到那珍贵的宝物,想必下辈子都不用愁了。
想着,越发心急,上手撕扯了那人破烂衣裳,四处寻找,
那人被吓到,紧紧捂住胸口,向后跌跌撞撞几步。
守卫啐了一口,道:“怎么跟个娘们儿一样……”
转念一想,嘿嘿笑了两声,道:“藏胸口不是……”正欲扑上前,却感到后颈一凉。
僵硬扭头,冷不丁见一张咧着大嘴滴着口水的女人脸,咯咯笑着。
守卫跌倒在地,不住哆嗦。
三虫嘶叫着,张开血盆大口朝守卫扑来,守卫拼命缩着脖子惨叫,闭着眼睛不敢看。
一瞬,温热的血溅到了脸上,守卫战战兢兢睁开眼睛,却见那人面朝自己,用后背挡了那大嘴,代价上一块血淋淋的肉正在三虫嘴中。
守卫见一地的血,吞了口唾沫,手犹豫着摸向袖中的信号弹,
那人似乎再也站立不住,瘦的只剩了骨头的身体正在崩塌,面具似同他一般碎裂。
守卫一咬牙,手扯出那人胸口的一叠精心包裹的东西,爬将起来一步一趔趄的跑向城门口。
那人察觉到胸口少了东西,抬眼是难忍的惶恐伤悲,他如婴儿呀呀呓语,急的跳脚却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只能看着人影涣散,眼前黑了一片。
可眼前只有了一人……他日日思念刻刻挂念之人,可是……他只看见了那人的冷漠……可是的可是,他要死了……
守卫紧紧捏着手中的东西,嘴角扬起近乎疯魔的笑,加快了跑向城门口的脚步,忽觉眼前一黑,细看,是鲜艳的一片红。
棠央冷着脸,长剑握于手,剑芒如主人一般隐含了怒意悉数倾泻于眼前之人,气势威压得守卫直直跪下,不住发抖。
棠央夺过守卫手中之物,只看了一眼,沉默,抬眼看着不远处那人,只呆滞的抱紧了怀中之人,恰如怀中那人抱着这一叠书信。
“大……大人……是……是这疯子!想要逃跑!属下费了好大劲才把他追回来的!大人这疯子是叛敌啊大人!杀了他!杀了他!”守卫瞪死了眼,语无伦次,更像个疯子。
棠央见守卫嘴脸,十分恶心。
那人,拼尽性命保护他……只因守卫可以为他送来心心念念的书信封封……你怎么,变得这么蠢啊……棠央心猛然疼痛,微红了眼。
长剑起落,带着那份嫌恶怒火,一同斩断。
地上剩了零落的尸体。
久久沉默,棠央看着氿轲,再不愿放开那人,悲伤如潮,淹没一切。
片刻,一众小兵赶来,却无一人敢上前,只能远远看着他们的大人。
棠央想,从前那人在,虽不在身旁,可只要他在便好,哪怕千年未见,哪怕只是远远的,连书信中都是冷淡不过的语气……
可棠央知道,那人一封一封细细收好,氿轲亦然,小心翼翼,像个孩子。
可如今,再无人守着一座鬼城等候,大概,氿轲再无归属,可这决堤的浩然伤悲,又要如何去承载。
“大……大人……”小兵憋不住,喏喏开口,“三虫……三虫不见了……”
“滚。”
一字清晰,匍匐千万。
棠央叹气,冷硬了面容,轻声道:“你们都起来罢……随我去追三虫。”
小兵们如获大赦,从地上爬起来畏畏缩缩跟着棠央离开。
四面寂静,終至剩了一人……
世间万恶,只你善好。
因你而撕心裂肺,因你,世间而万恶。
姬乐下意识抬起手来,骨扇挥开泼墨,可她已无气力支撑,那丑恶的面孔一寸寸逼近。
風七御剑阵,逍刻分影贯穿鬼葬王身体千千万万次,伤口滴开浓稠的绿液。
可片刻,刺毛逐渐覆盖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姬乐发力,骨扇周刺出尖利的刀刃,飞啸着扑向鬼葬王,空中一时间散满了锋利的蝶,悉数惯入鬼葬王体内,盘旋着切割五府内脏。
鬼葬王骨翼舒张,仰头痛苦的嘶吼,振的人耳膜生疼。
姬乐还未松口气,却见千万的蝶从鬼葬王体内弹出,因沾染了剧毒之血而闪烁着危险的光。
姬乐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