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苏湛楚清都没有休息,守在王府门口,等着叶痕回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半晌后,苏湛看到一个人影缓缓走过来,推了推楚清,“殿下回来了。”
叶痕走近时,苏湛楚清拱手行礼:“殿下。”
叶痕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尽管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话少,但常年在他左右的苏湛楚清两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只不过看叶痕的样子并不愿提及,苏湛楚清也不好问及,只能互相大眼瞪小眼,站在原地。
叶痕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侧过半边脸,对两人道:“早些休息。”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融入晚风里,听来竟有些温柔。
“是。”苏湛颔首。
楚清蹙眉,用胳膊肘撞了苏湛一下,苏湛看他,皱着眉摊了摊手。
次日,这两位忠心忧主的护卫齐齐顶着黑眼圈回到了昨晚分开的地方。
楚清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反倒看见戎雪穿着整齐地一边理头发,一边朝府门口走。
苏湛面露疑惑,出声叫住了戎雪:“戎姑娘,你这是?”
“奥。”戎雪闻言走过来,微微一笑道,“师门有些事,我得离开几天。”
苏湛:“殿下知道吗?”
戎雪:“知道,我说了。”
楚清:“殿下起来了?”
戎雪:“……这都何时辰了。”
苏湛揉了揉眉心,道:“戎姑娘,其实是这样的,殿下昨晚回来有些许的不对劲,我们二人担心,不知方才你见殿下时殿下可有异常?”
“异常?”戎雪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啊,朝安王殿下挺正常的啊。”我说十句话,他回我十个字不到。
“嗯。”苏湛点头。
“是不是你们太敏感了?”戎雪道,“该解决的事一件不差,或许是累了?你们这些日子都好生歇着吧,的确是挺疲的。”
苏湛点了点头,本想回“你也是。”,忽然想起戎雪师门还有事,便笑着接道:“那你路上小心,一切顺利。”
“谢了。”戎雪点了点头,本想告辞,楚清忽然问:“你去几天?”
戎雪认真的想了想:“四五天左右?不会太久的。”
“好。”
“那我走了啊。”戎雪眼神示意,转身离开,迈出朝安王府的那一瞬,她的眼神彻底地冷了下来,迎着有些刺骨的寒风,孤身离去。
戎雪走后,苏湛楚清两人四目相对,陷入了沉默。
这时,一个婢女回来,苏湛拦住她,“你在外面,可有听到什么传闻?......宫中的。”
那婢女回想道:“有......我听闻宫中......对!乾定宫娘娘,薨了。”
楚清瞪大了双眼:“乾定宫......舒贵妃?!”
婢女反应过来:“是,是殿下的......”
“你先下去吧。”苏湛挥了挥手,他总算知道殿下的异常之处了,舒贵妃本就有疾在身,叶痕围猎会受刺,失踪数日,舒贵妃病情加重,恐昨夜也只是想见见她这儿子最后一面。
楚清撇撇嘴,一言不发。
此时的叶痕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他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拿着书卷,明明是浅显易懂的文字,他却一个字都看不懂。
门外传来些声响,叶痕把视线移过去,苏湛楚清两人出现在房门口,叶痕沉默几秒,问道:“有事?”
苏湛:“......”
楚清:“......”
“有......小事。”楚清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末金阁的花枯萎了。”
苏湛补充道:“是,是那个清水国进贡的那个清水奇花......”
楚清:“啊对对对。”
叶痕:“......”
......
三日后,行刑之日。
苏湛楚清两人本是出来闲逛的,谁知道缘何逛着逛着就逛到刑场去了,楚清默默地凑近苏湛,耳语道:“可能这就是天意吧,天意让我们来看热闹的,不看白不看,你说呢。”
苏湛不语,眼神示意。
楚清了然,笑着骂他:“伪君子。”看着一表人才一本正经,哪次热闹少了他?
“我听闻昌允王在天牢里没少闹。”楚清接着耳语道,“啧啧啧。”
“闹成那样了?”苏湛用下巴指了指台上被绑着的叶凛,叶凛正对着他们跪在地上,他身上的囚服满是血污,就连他原本富态的脸也没能幸免,头发更是乱糟糟的一团,让楚清觉得鸟都能在上面筑巢了。
欣赏——哦不,看着,看着这样的叶凛,两人不由得一阵唏嘘,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要我说,他活该,万死难辞其咎!”旁边一位妇人恶狠狠地咒骂,她的声音吸引了苏湛楚清的注意力,两人纷纷看过来。
“安的是何心,不把命当命,皇家子嗣?他都不配为人!枉为人......”那妇人骂着骂着竟然哭了,她一把擦掉自己的眼泪,像是责怪自己的没出息一样。
看那妇人的模样,简直恨不得冲上去在叶凛身上捅个几百刀,苏楚两人不明这来势汹汹的恨意,只好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那边。
恰在此时,一个年迈的老人扶住了妇人,劝道:“滢娘,你也别太难过了啊。”
“我如何不难过?我的心都要死了,跟着我的夫君孩子一块死了!”妇人哭道,“要不是那该死的昌允王放蒋国人进城,我的,我的夫君也不会......”
听妇人这么一哭诉,苏楚了然,原来那妇人的丈夫和孩子受到了蒋国人的屠杀,难怪如此痛恨叶凛。
环顾四周,两人发现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要么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要么是全家都没了,要么是娘子被糟蹋了......
苏湛楚清忽然觉得极其压抑,两人不约而同地退出了人群。
过了半晌,楚清撇嘴道:“今天这热闹看的......”
苏湛四处张望,试图缓解一下自己的心绪,可无论怎么转移视线,始终都离不开刑场。
苏湛抿唇不语,就在他想拉着楚清离开时,忽然注意到一处,紧接着,不对劲的感觉包围了他,他忙道:“楚清,你看顾睿。”
“顾睿?”楚清看过去,“怎么了?”
“你,你仔细看看......”苏湛咬住下唇,尽管他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当真是顾睿?”
楚清的心猛地一跳,在斩刀落下之前他猛地摇头,低声道:“不,不对,他不是。”
苏湛当机立断:“切莫声张,回去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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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华山,一座荒山。
本该是了无人烟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他拄着一个较粗的树杈,吃力地往上走。
大概一柱香过后,男子迎面撞上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身着白衣,带着斗笠,白色的面纱从斗笠上垂落下来,给女子遮了个严实。
“你好。”男子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白衣女子歪了歪头,没说话。
“请问万枯门是否隐居在山上?”男子直接了当的开口。
隔着白纱,男子看不见白衣女子的神情,只看到白衣女子缓缓抬起手,一个邀请他上山的动作。
男子会心,“多谢。”
白衣女子没说话,越过他朝山下走了几步,忽然顿住,回头望去,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顿了顿,回道:“纪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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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泉鬼域,传说中人界与魔界的交汇处,说是鬼域,其实也不过是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桥,名叫易生桥,桥的对岸是魔界,也可以不是魔界。
若过桥人生前没什么罪过,过了桥便可入轮回,若人生前有罪,过了桥,它去的便是地狱,若是活人,能不能过桥,可就说不准了。
若不是人,比如现在易生桥上的白衣女子,去哪,且看她自己了。
桥的对岸有一个黑衣男子,看模样是来接白衣女子的,白衣女子顺利过了桥,看了眼男子,歪头问道:“西诺?你怎么在这?”
“属下来接您。”西诺双手交叉相叠,行了一个礼,道。
顿了顿,西诺又蹙眉道:“您的衣摆上……有血。”
“不是我的。烦人的紧,每次过来都要闹上这一遭。”女子还是戴着白色斗笠,闻言哼笑一声,往前走去,越过魔界的屏障,进入魔界,她的衣着竟然发生了变化,原本白色不带任何装饰的衣裙变为了黑色,中间还夹带着些许红色,上面绣着的是繁杂的符文,原来的白色斗笠也不见了,露出了她白到极致的一张脸。
这种白不似活人的白,无法透露出一丝血色,她也的确不是人,她是魔界最后一城,七十二城的城主绥城主顾倾舟。
都言这绥城主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美人,长的极为出挑,尤其是那双眼睛,风情万种,勾人心魂,可现在刚返回魔界的顾倾舟,眼里没有一丝风情,有的,全是冷漠和散漫。
魔界早已被分为七十二座城,他们从魔界的边缘进入,所处自然是距中心城最远的第七十二城,说来好笑,第七十二城的绥城主因为懒而不愿给城起名,无奈上次弑武会必须报城名,这位绥城主就直接报了一个“七十二城”,惊诧众人。
不仅如此,绥城主顾倾舟常年在人界呆着,倒是没做什么不和规矩的事,可放着七十二城不管去人界本就是不和规矩的事,人界与魔界之间是不该有联系的,所以她过易生桥,才会受到攻击,一旦败了,就会被拽下河,成为河中冤魂的一员,永世不得超生。
西诺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城主,弑武会即将召开,不足三日。”
顾倾舟是上一届弑武会的新秀,本摘得二甲,却在选城时选了面积最小,离中心城最远,处在魔界边缘的第七十二城。
西诺头回看见这样的主子,他也摸不清顾倾舟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他不过是顾倾舟的一个手下,大事小事却全部包揽,甚至是一些只有城主才能做的事她也毫不介意的交给他去办。
顾倾舟抬了抬眼,知道西诺的意思,简单回道:“我不回来,你就不会先行安排吗?”
西诺颔首:“安排了,人选都已确定。”
顾倾舟理了理头发,问道:“有你吗?”
西诺道:“属下无心参加。”
“也罢。”顾倾舟边走边道,“通知那些人,启程去沂水城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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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武大会如期而至,各路妖魔鬼怪群聚中心城,一片鬼哭狼嚎,真真是群魔乱舞。
“这哈啊哈哈哈,真热闹哇哈哈嗝……”
“你是哪来的?”
“我?我是十三城来的,我还是来参赛的,你是哪个?”
“我也是来参赛的。”
“哈,别让我碰见你,不杀个你片甲不留!”
“就你,呵呵呵,吓唬鬼呐?”
“吓得就是鬼。哈。”
“那他娘的是谁来的?”
“哈哈哈哈,中心城就是热闹,那是什么……”
“啧。”在这群人中,忽然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一位黑衣女子,她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吵死了。”
这道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纷纷闭上嘴,全部看着那女子,这黑衣女子就是自称“师门有事”从叶痕那离开的戎雪,她笑问:“怎么?有意见?”
戎雪还是那个戎雪,嘴毒的很,还是黑色便衣,高马尾,只不过额心多了一个红色的罂粟花印记而已。
罂粟花印记......这这这,这不就是魔尊唯一的女儿,魔界公主沐轻雪吗?!
一群人霎时静了音,虽然这位公主殿下与魔尊不和,还改了姓更了名,但他是魔尊唯一的女儿,魔尊视它如珍宝,可是万万说不得,他们还不想魂飞魄散。
这时,一个男子跑了过来,他是魔尊的心腹,最得力的下属,鸥云。鸥云见着戎雪就行了一礼:“公主!公主。鸥云见过公主。”
戎雪瞥了他一眼,蹙眉道:“你叫我什么?”
鸥云:“公……公主。”
“我说过,别叫我公主。”戎雪道,“你有事?”
鸥云磕磕巴巴道:“弑武会一直是由魔尊来主持的,但是......魔尊身体不好,在闭关......”
戎雪冷笑:“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