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还微亮,楚江便起身出屋,刚出门就打了个冷颤。
十月了,相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草长鹰飞、秋高马肥的季节最适合狩猎了。
但此时的天气也是多变的,在沙漠地带,早晨是比较冷的,属于北方特有的干冷,让长期生活在南方的他有些不适应。
四周环顾一下,发现商队护卫正在整顿货物,应该是准备出发了。不过也对,昨晚的事情,让他心中又有种莫名紧张,自己一个黑客,没有任何身份,一路上可谓是危机重重,眼下只能跟着这支商队了。
“咻……咻!!”
衣袖挥动声传来。
楚江闻声一看,竟是那老道在练功,也不知是武功还是气功,看样子架势十足,一掌一拳都十分有劲,练起功来整个人也显得精神焕发,一点都没有七老八十的样子。
就在此时,李若心从屋内出来了,依旧是一身白衣,头戴纱巾,让人捉摸不透。不过想到昨晚的那番话,楚江就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女人了,心中有了基本判断:谨慎、果断,这是他所看到的。
“大师这拳法是越发精妙了!”若心上前笑赞道。
“哈哈!你这丫头就会说好听的,老夫都一大把年纪了,哪来的精妙。”老道捋了捋雪白的胡子,微笑说着,但也不否认。
“楚公子能在西域闯荡数年,想来定有过人之处,可否陪老道过几招。”说着那老道朝楚江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楚江一听,心中有些迟疑,找自己“切磋”,他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武功,刚才那老道表现出来的一招一式可都印在他的心里,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当年他在军队训练时,教他练习近身格斗术的便是一位古武学者,对于古代武学,那教官谈不上有多精通,但也有些底子,会那么一招半式。不过跟眼前这位老人相比,两者可谓是云泥之别,就像是小巫见大巫。单从老道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就可看出这老人不简单。
不过楚江还是拉出笑脸迎了上去,学着古人拱手行礼。
“见过前辈,还有若心小姐。”
老道负手站立,欣赏般的眼光不时打量着他,旁边的李若心也是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看来他们对自己还蛮客气的,楚江心中想道。
“不必如此客气,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个练家子吧!”老道忽然问道。
楚江心中一顿,没有否认,自己在军队了几年,身体全方面都得到了提升,自然不同于常人。
“练家子谈不上,也就懂那么一招半式,不过在前辈面前就显得有些班门弄斧了。”
楚江谦虚说着,实际上就已经拒接了开始老道的切磋之意。
“哈哈!”那老道笑了两声,也不知有没有听懂。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不急不躁,知道进退,这确实是个好习惯,但那要看什么时候,有时它能帮你,但有时也能害你。”说到最后,语气突然加重!
“所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想好了,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楚江心中一沉,自感不妙。这老头的态度怎么说变就变,不就是不想和他切磋吗,楚江心中虽有些愤怒,但也不敢表明出来,他可是见识过这老道的实力,那一招一式可不是摆架子。
“前辈说的是,习惯这种东西能帮人也能害人,但习惯终究是习惯,如果能轻易改变,那还有什么自知可言呢?”
这句话像是在问自己,也好像在说别人。
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家双方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毕竟说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就像昨天晚上客栈掌柜即使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出面说什么,对于这种事,多一件不如少一件,谁都怕麻烦。弄不好惹怒了双方,作为中间人是最吃亏的,在商人眼里双方可都是顾客,只要不影响到他的利益,谁会去多管闲事。
况且这件事没有谁认为自己能做到天衣无缝,那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因为每个人都愿意去维持这个谎言。
楚江想到自己的处境,终究只是居人篱下,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太陌生了,以为来自未来,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就能融合进去,结果依旧是个旁观者,在这个世界边缘徘徊。
习惯终究是习惯,如果能轻易改变,那还有什么自知可言……
这句话一说出,在场的两位都听之一颤!老道原本只是想提醒眼前这小子两句,表明双方的立场,谁想竟被一年轻小子说教了一番,这分明是当众打他的老脸,老道满眼震惊地指着楚江,竟说不出半句话,应该是无话可说。
对于老道的想法,楚江可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人世间有理说理、无理滚蛋,虽然这想法有点极端,但世道就是如此。
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叹息,本应十分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平复了。
老道无声叹息,道:“唉……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算了,不和你切磋了。”
说完,摇了摇头,欲要离开。
若心连忙道:“大师您别生气,他……他只是和您开玩笑,”
“别说了,老道我看的比谁都清楚。”
随即将目光看向楚江,楚江被他看着,心中有些发凉,不知如何是好,道歉?还是阿谀奉承?这些他可做不出来。
“世人都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老夫骆宾王如今七十有二,所言所道,皆矩于心…”
楚江听着他的话,有些无奈,古人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感慨万千,写诗做赋,如果流传千古,倒霉的还是那些后辈,他可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背书的情景,尤其是文言文,那是一个苦!
“等等!”楚江忽然发现不对劲了,骆宾王?那老道是骆宾王?
“又有何事!”老道怒道,显然是对刚才的事心中还有气,如今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又被打断了!
“您老是骆宾王?”楚江小心问道。毕竟他不敢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他也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刚到大唐就遇到一个流传千古的人物。
老道一听,这小子语气怎么变得尊重起来了?难道听到了自己的名号吓得?
想通了这点,他整个人都变得高深起来了,世外高人的形象当即显现出来。
“不错!老夫便是骆宾王!”
“那个跟随徐敬业起兵讨伐武则天的骆宾王?”
“自然!”
“听人说兵败后不知所踪,原来您老一直在西域!”虽然楚江说得很轻松,但语气中却有一丝感叹,也许这是对古人敬佩吧。
唐睿宗文明元年,也就是公元684年,徐敬业起兵讨武则天,他曾为其僚属,军中书檄,皆出其手。敬业失败,骆宾王下落不明,或说被杀,或说亡命,其一生行迹,颇为诡奇,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在楚江看来,那些名利什么的都是浮云,只要自己过得顺心便好,如果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那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
“………”听到楚江这话,老道怎么总感觉那么别扭,但又说不上来。
这四处游历二三十年的日子,心中倒感慨了很多,他老了,是该隐居了,随便到个地方,一待就是几年。如今想起当年的事那也是没办法,徐敬业急于求成,不思后果,终成不了什么大事,在西域的几年,让他看淡了许多事情,有些事情即使是藏在心底,也不愿再去触及。
老道目光微微彳亍,摇了摇头,便转身走开了,终已不顾。
楚江愣了愣,这老头怎么了,刚才不还说什么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这会怎么说变就变了。
“公子这可是说到大师心头上去了。”李若心无奈地笑了笑。
“呃…一时忘了分寸,要不我去道个歉?”楚江问道。
“还是算了,等会我去吧。”
“等等…”说着,楚江跑向房间,很快拿出一物,交给若心。
若心感觉手里一沉,忽然道:“这是“琉璃”?”
琉璃?楚江一顿,这不是玻璃制的酒瓶吗?不过转念一想,古代的的玻璃制品好像都统称“琉璃”。据记载唐朝是有琉璃制作工艺了,不过产量很少,而且杂质很多,工艺一直不成熟,所以大多数琉璃都是从欧洲那边运来的,在古代十分珍贵,一般都是王公贵族才有资格使用。
若心惊叹:“不过你这个好像很纯净,里面没有一点杂质,晶莹剔透!这上面竟然还画了一副画,真是罕见!”
“这里面装的是酒吗?”她摇了下瓶子,看见瓶上印着某某老酒的几个大字,便问道。
“嗯,是酒。”
“你竟然用琉璃装酒!”
“怎么了?”楚江有些疑问,玻璃装酒在现代再正常不过了。
“这价值连城的宝物竟让你拿来装酒,你可…可……”若心一时不知如何跟眼前之人说道,从认识他到现在,可以说是惊奇不断!
这很珍贵吗?他行李箱里还有几瓶呢!不过他看中的可不是瓶子,而是里面所装的“酒”
他是个酒徒,每次出行都备足了酒,用来路上解馋,当然这次也不例外,这其中不乏一些名酒,像茅台,五粮液,那酒瓶可不是玻璃装的,好像是瓷器之类的,不过要是放在大唐,不知道算不算珍品。
楚江突然想起来,在古代,而且还是唐朝,只有王公贵族才有资格用琉璃装酒,这体现的不仅是奢侈,还是权利地位的象征!
如今他一个小商贾,不!应该是冒牌商贾,也敢用琉璃装酒,这不是挑战贵族权威是干什么?
楚江想着想着心中不由一紧!
这可是重农抑商的封建社会,即使是开放如唐朝,社会阶级的划分还是非常严格,“士农工商”,作为社会地位最低下的商人,即使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在权力面前,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地位终究不及一个种地的农民。
楚江微微尴尬,看来以后在古代的一言一行都要谨慎了:“其实在我们家乡,琉璃装酒是比较常见的。”
”哦!“
若心突然抬头,盯着眼前之人:“常见?都是这种琉璃吗?”
楚江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胡乱地点了点头,神色显得有些木讷!
“其实……其实琉璃这种东西不值几个钱,如果你要的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