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不惊地说出那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以后,卫青又陷入了沉思,直到完全理清思绪,才注意到其他几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赶紧解释道:“你们可能觉得我有点异想天开,不过我认为这种说法是合理的。”
“那你就赶紧说说呗!”快嘴刘都等不及了。
“在这之前我先给凶手做个侧写。”
“侧写?FBI用的那种?”快嘴刘对这个词可以说就差顶礼膜拜了,他认为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只在美剧里才有,“啧、啧”了两声又说道:“教授,你现在就是额滴神啊!”
“就你话多!”杨雪立刻声色俱厉地将他堵了回去。看着他那副谄媚的奴相,杨雪真想给上两巴掌,心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在这废话。接着,她又满不在乎地加上一句,“这跟咱们学的刑侦大同小异,只不过咱们做的是痕迹推理,他做的是心理推理,用得着大惊小怪吗?教授你继续。”
卫青甚是赞许地看着杨雪,点头说:“这个总结很准确!其”本来还想多解释几句,可看她那个急不可耐的样子立刻转入了正题,“我曾经说过,凶手可能是个受过心理伤害的人,照现在的情况分析,他的家庭应该是因为第三者出现了变故,但肯定不是他自己。从三名死者都没有遭到性侵这一点可以看出,他对年轻漂亮的女性根本没有冲动,有的只是厌恶和憎恨,我分析更大的可能是他父母的婚姻中出现了第三者,而且对他和母亲的打击很大,甚至连出轨的父亲也没落好下场。你们看,他只杀了三个女人,对出轨的男方却没有任何动作,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在他看来,年轻漂亮的第三者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不仅毁掉了他的幸福生活,也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卫青垂下眼皮,也没了下文。
快嘴刘赶紧追问道:“你还没说为什么他想让警察找到他呢?”
“别打岔,让教授说完。”小米拦住了他。
卫青想了想,继续道:“我现在描述一下这个人的特征:据我分析,他应该是个很守规矩的人,而且极其憎恶那些没有道德的人,平常每件事都做得规规矩矩,从不越界,也许还从事着和法律相关的职业;”
快嘴刘立刻插嘴道:“这我可就不能认同了,都杀”他无意中瞥见杨雪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马上抬手捂住了嘴。
小米也是一头雾水,接棒问道:“教授,你从哪看出凶手是个守规矩的人,连人都杀了,怎么可能是个从不越界的人?还是法律工作者,这太不可思议了?”
快嘴刘默默地使劲点头,还伸出另一只手冲小米竖起了大拇指。
卫青说:“一个人的做事风格是在日常生活中逐步培养起来的,就凶手而言,他在王婷案中,所有环节都计划得都非常精密,甚至可以说完美。尤其是,他把车停到机场后没有仓皇离开,反而大摇大摆地进了候机楼,说明先前发生的事对他的情绪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他表现得这般泰然自若?一、对自己的计划有绝对的信心,二、所有环节都执行得滴水不漏,这足以说明他是个非常严谨的人,以此反推他平时的言行,必定是个循规蹈矩、谨慎小心的人。”
“还有另一种可能啊,所谓无知者无惧,他压根就没觉着杀人这种事有风险。”快嘴刘又忍不住说道。
“你说的对,但咱们从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与凶手有关的线索,说明他的反侦查意识很强,非常注意保护自己,所以不应该是你说的那种情况,对吧?”
快嘴刘点点头,“有道理。”
卫青接着道:“我之所以说他可能从事着和法律相关的职业,是因为他作案的步骤,你们看是不是这几个:……执行、昭示。”他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说。
“这是法院的职能。”杨雪说。
“对。首先他找的受害者都是他认定的第三者,这就相当于判决结果,虽然现在第三名受害者的身份还没搞清,但我敢肯定也是如此。然后杀掉她们……对不对?”
杨雪三人都点头表示认同。
卫青继续道:“他自己赋予的角色和权力,都是法律范畴内的,说明他对法律很熟悉,所以我才有此推断。”
“那不对啊,既然这么熟悉法律,应该知道破坏家庭罪不至死呀!”快嘴刘说道。
卫青抬起手指了指他,“你问得好!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他因为家庭变故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罪魁祸首就是第三者,他把自身经历的事情映射到了被插足的其他家庭,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也将承受和他一样的痛苦,那这个罪人就是不可饶恕的,所以必须处以极刑。”
“你是说他把后果都放大了!”杨雪说。
“就是这个意思,其实这种表现类似迫害妄想症,只不过臆想出来的受害对象不是自己而是他人。另外,王婷身上的三道勒痕说明此人可能患有强迫症,他认为重要的动作都会重复三次,所以我推断他有心理障碍。”卫青环视一圈,见三人没有异议就继续道:“我推断这个人有这么几点特征。第一、外表干净利落,不蓄须,尤其是头发特别整齐,一丝不乱。第二、有洁癖,使用公共物品之前必须反复擦拭,随身携带除菌洗手液并且经常使用。第三、有程度较轻的社交障碍,表现为交谈时必须和对方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比如从不主动和他人握手,如果握了会尽快洗手,当然,这些行为是对细菌的恐惧造成的,并不是真的不喜欢交往。第四、不近女色。我说的女色就是指年轻漂亮的女人。并不是所有女性他都不接触,甚至还会对上了年纪的女性非常友好和关照,他应该是单身。”
“不近女色,我可以理解,之前你也说过死者都没有遭到性侵,可是你怎么看出他有洁癖的?”快嘴刘问。
“你看他伪装的打扮,衣着宽松,面部也是胡子拉碴,别说利整了,简直就是邋遢。一个人要想不让别人认出来,打扮得越不像自己就越安全,所以我说他平时的装束应该和这正好相反。再有,他作案时穿的衣服是长衣长裤,手上还戴着手套,一方面是不想留指纹,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和被害人有身体接触,否则只戴手套就行了,为什么这么热的天还穿长袖呢?另外,他选择的抛尸地点是最肮脏的地方,这种行为本身就非常极端,但恰恰说明他是个对卫生有极高要求的人,否则他可以扔在繁华一些的地方,那样不更能彰显他的正义吗?当然,也许你会说他把尸体扔在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是想掩盖罪行,但如果是那样,就没必要对尸体进行如此繁琐地处理来说明她是个失德之人了。因此我觉得他可能有洁癖。”
卫青看快嘴刘点头就继续说:“现在说说我为什么认为凶手就住在瑞恒小区了。”
杨雪他们几个正在琢磨刚才的分析,都有点出神,听到这话全都变换了姿势,聚精会神地等待答案。
卫青说:“我确定温如馨就是他杀的第一个人,具体动机我无从知晓。但是,我能感觉到,肯定是温如馨的某些行为让他想起了破坏他家庭的那个坏女人,于是他把所有的仇恨全部转嫁到温如馨身上,一门心思只想杀人报仇。事后,他肯定后悔了,毕竟温如馨并不是真正的仇人。另外,作为一直遵纪守法的人,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消化这种角色逆转所带来的冲击的。心里的不安、愧疚和极大的罪恶感提醒他不该,也不能再继续做这种违法的事,但侥幸,也许还有某种责任让他不愿意主动投案,所以把车就停在自己家门口听天由命,被动地等着警察。”
“既然他不想再做了,那后来为什么又杀人了呢?”小米问。
“我分析可能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外因,由于尸体一直没被发现,车又被盗了,他杀人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另外一个是内因,也是主因。他是悔过了,他又第二次作案,这一次他变得更加理智,另外还剪了死者的头发、割了眼睑,并且勒了三次,这就是进化。”
“有一点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爆料呢?闹得满城风雨再想作案就难了。”杨雪问。
“啊?老大,真是他自己干的?”快嘴刘疑惑地看着她,见她没否认便感叹道:“真是活久见啊!听说过变态的,可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极品。”
“是啊教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小米也跟着问道。
卫青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分析,他可能是想得到大众的认同,虽然这样做无疑会增加作案的难度。另外,我觉得他还想看看警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抓住他,有点挑衅的意味,否则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杀人,而且还是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情况下。”
经卫青这么一分析,仿佛那个凶手已经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了。杨雪看着他,事实上,整个过程中她几乎一直目不转睛注视着他,虽然口不对心的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崇拜之心油然而生。然而警察的职业习惯,让她不能仅凭空口白牙的分析就采取行动,尽管此时她对卫青的推断深信不疑,可这毕竟只是推断,没有佐证。于是她说:“就算像你说的那样,咱们还是没有实质的证据,想抓到他还是不太现实,不过可以去瑞恒小区查访一下。”
快嘴刘用无限敬仰的眼神看着卫青,“我的乖乖,教授,我真是应该给你跪了,这么着,只要最后凶手真像你描述的那样,我就拜你为师,当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那你可就是我师弟了,我早就拜师了!”小米骄傲地瞟了他一眼。
“不过,教授你怎么能把嫌疑人描述的这么生动?先透露点呗!”快嘴刘好奇地问。
“这个吗,秘密!”卫青只是苦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11点50分,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小米放下听筒,兴奋地对杨雪报告:“队长,死者的家属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