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儿失踪了,这让杨雪有些措手不及,忙问大齐:“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的大齐说:“昨天下午,大概2点左右,卫青叫她去了办公室,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她了。手机一直关机,家里电话没人接,父母也联系不上,所在单位都说今天不在岗。”
“许静宜、林夕还在学校吗?”
“在。”
“知道了,你们先回来吧。”杨雪挂断电话就开始琢磨,李可儿是畏罪潜逃了,还是被人控制了?应该是逃了,否则父母不会联系不上。她突然把目光射向卫青,旋即发出指令,“刘心亮,把卫青铐起来!”
“啊?”快嘴刘一下子懵圈了,“老大,你说把教授拷上?”
“耳朵聋啦?”
快嘴刘还是将信将疑,慢吞吞地走到卫青跟前给他戴上了手铐,嘴里说:“你怎么惹着她了?这事有点大,对不起啦!”
卫青看着手上的铐子莫名其妙,想不出任何理由,便问:“杨队,这是什么意思?”
杨雪怒目而视,宣告对他的处置决定,“你涉嫌泄露侦查信息,包庇犯罪嫌疑人,妨碍司法公正,现在对你依法限制人身自由。”
卫青一下子愣住了,“我?为什么?”
“李可儿失踪了。我们刚怀疑到她,她就不见了,而且失踪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说,你是不是给她通风报信了?”杨雪质问道。
“失踪?不可能!”卫青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疑惑地看着杨雪。
“什么可能不可能的,我问你是不是告诉她被怀疑了?”
“没有,别说案子了,连我到3队当顾问的事都没说。”卫青觉得自己很无辜,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又无从反驳,到底哪出问题了?他一言不发,仔细回想和李可儿见面时的情形。
昨天,卫青一回学校就把李可儿叫到了办公室,实施自己的拯救计划。
眼前这个本该无忧无虑、享受青春的花季少女,此刻却是目光呆滞、面无表情,跟丢了魂似的。就像两个月前的卓依一样,纠结、无助,可她却是杀害卓依的凶手之一。看到她这个样子,卫青的心情很复杂,对朝夕相处的室友狠下杀手,不管是不是被迫的,这种行为都不能容忍,理应受到最严厉的惩处。可另一方面,她的处境也着实艰难。卫青又想尽可能的替她减轻罪责,无论是作为老师还是心理医生,都应该心存悲悯、治病救人。
让李可儿靠在沙发里,卫青拉了把椅子坐在对面,用柔和的语气关切地问:“最近,我看你的情绪不太对头,是不是遇到麻烦了?能和我说说吗,也许我可以帮你。”
李可儿听他这么一问,本就僵硬的身体更加局促了,她环抱双膝缩成一团,也不管脚上还穿着鞋就直接踩在了沙发上。她的眼睛失去了光芒,只是空洞而无目的地睁着,似乎在看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看。
卫青接着说:“看来你的麻烦挺大的,还不能对外人讲,是不是?”李可儿没反应。他继续道:“也许你觉得这是件天大的事,大到没法承受了,所以很迷茫、很无助,对吗?”李可儿还是没反应。他又说:“通常大多数人都会主观夸大内心的感受,把本来并不严重的事界定为无解的难题。其实只要客观面对、冷静思考,结果就不一样了。这个我以前讲过,你还记得吗?当然了,一时解不开心结也在所难免,毕竟人都是感情动物,无法理智地面对一切,尤其是跟自身相关的问题。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管事情多严重都有解决的办法,就算你自己做不到,也可以向他人求助。我先表个态,作为良师益友,只要你开口,我绝对不遗余力,怎么样?”
李可儿先是慢慢地点了一下头,随后又拼命地摇头拒绝了他。
卫青立刻转换了语气,变得很忧伤,“你知道吗,我最近也很纠结,因为卓依死了。”他故意提起卓依,想刺激一下李可儿。
听到卓依的名字,李可儿把脸埋在了双膝之间,逃避着卫青的目光。
卫青继续说:“卓依的死让我很伤心,知道了她的处境之后更觉得惋惜。你可能都想象不到她家住的村子有多贫困,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没法相信世界上还有那样的地方。你知道没有电、一年只能吃两三次肉是怎样的感受吗?那就是卓依以前的生活。尽管如此,你看她,还是努力地追求着自己的梦想,而且活得那么灿烂。可就是这样一个不惧困难、乐观向上的女孩也有排解不开的忧愁。前一段时间她精神上出了些问题,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可儿又没了反应,卫青故意絮絮叨叨地说:“她奶奶去世了,家里唯一支持她求学的人不在了。奶奶刚走,她爸爸就逼她退学回去嫁人。你知道她要嫁的是什么人吗?智障,彻头彻尾的白痴!
卓依不想回去,又不知道怎么办,再加上奶奶这个精神支柱没了,一下子就崩溃了,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傻?反正我当时认为她不应该想不开,这绝对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是需要别人帮一把,何必把自己困死?我知道以后专程去了她家,而且已经说服她爸爸让她继续上学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唉!
她的死对于我,与其说悲伤,不如说是挫败。我努力想挽救一个少女的未来,可当我以为成功的时候,她却不在了。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卫青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命令道:“李可儿,你抬起头,看着我!”
李可儿屈从了,她慢慢抬起头,已经泪流满面,但依旧不语。
卫青又缓和了语气,祈求道:“就算是为了我,让我帮你脱离困境吧,别再让卓依的悲剧发生在你身上了,好吗?”
李可儿突然嚎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
卫青没有制止,只是默默地看着,等着。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了,李可儿从大哭变成啜泣,然后抽噎声也越来越弱,最后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卫青把纸巾递到她手里,温柔地说:“好了,现在咱们能谈谈了吗?”
李可儿还是不语,手里攥着纸巾也不去擦眼泪,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一眨不眨。
卫青接着说:“其实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到你很纠结,这个麻烦已经大到你无法承受了,是不是?”
李可儿没有否认,只是用纸巾擦了一下眼泪。
卫青继续道:“说来人生就是如此,总是困扰在鱼和熊掌的问题上,你选择了一个就必须要放弃另一个,关键在于哪一个该舍弃。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其实不光是你,对任何人都一样。到了关键时刻却无从下手,就问问你的心,究竟想要什么,哪种选择不会后悔就是正解,否则就算暂时安逸了,以后也将会成为终天之恨。
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也很善良,坚强和善良是你的优点,也是你战胜别人和自己的法宝,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说完,卫青就默默地看着李可儿,用他眼中的炙热和脸上若有似无的微笑向李可儿传递着力量。
李可儿虽然还是一言不发,但眼睛里的泪水没有了,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卫青,眼神已不再游离。
卫青觉得自己的努力起效了,但是绝对不能急于求成,必须要给李可儿一定的空间和时间自我纠正,“如果你觉得自己能解决问题,我支持。需要帮助的话,我随叫随到。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跟我讲,不妨跟家人聊一聊,他们最爱你,一定会帮你的。总之,不管怎样都好,就是别再折磨自己了,能答应我吗?”
李可儿点了点头。
卫青仔细回想了和李可儿见面的过程,确定没有疏漏才向杨雪和盘托出,然后解释道:“我只是想劝她勇敢面对,承担自己的过失,并没有让她逃跑。再者她肯定不是主犯,根本没必要这么做,一定是出了意外。”
杨雪反复推敲,若真如卫青所说,他确实没做出格的事情。但是李可儿不见了,他当然脱不了干系。这时,杨雪突然想到了认定自杀的报告,既然他能帮许怀远摆脱嫌疑,说不定就是一伙的,没准还是个卧底。如果他游说李可儿出逃,是为了掩护真正的凶手许静宜,那就解释的通了。想到这,她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拨通了大齐的电话,命令他和李晨赶紧返回学校盯住许静宜,希望还来得及。杨雪接着审问卫青:“你和许怀远到底是什么关系?”
卫青不明所以,诧异地看着她,“没关系呀!”
“不对吧,如果没关系,你为什么会出报告说那三个人都是自杀,难道不是为了给他洗脱嫌疑吗?”
此问一出,卫青着实安心了,和之前猜测的一样,杨雪也怀疑那三宗自杀案背后有猫腻。他略带兴奋地说:“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快嘴刘突然大喊一声:“原来你就是!”然后义愤填膺地冲杨雪说:“老大,你不是早就想收拾那个写报告的了吗,还等什么,先揍一顿再说!”
杨雪和卫青异口同声,“闭嘴!”
快嘴刘被两股怒火打击的手足无措,只好蔫蔫地闭上了嘴。
杨雪冲卫青说:“我们有规定,审讯时必须两人以上,你没资格提要求。”
“这个问题很严重,没查清楚之前绝对不能泄露。”
“别故弄玄虚,有什么话赶紧说!”
卫青没有开口,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快嘴刘。
杨雪瞄了快嘴刘一眼,“放心,他要是敢出去瞎说,我保证让他后半辈子成哑巴!”
快嘴刘立刻冲着卫青使劲儿地点了下头,然后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卫青还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其实我来3队,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你看到的那份报告是不是没有情况说明?”
“没有。”
“这就对了,原本我也不是完全肯定那三个人是自杀,所以特意附上了情况说明,但是被人扯掉了,这个人不是郭局长就是我表哥。”
“郭局长?”杨雪大惊,起初只是以为郭局长因为怕事才推三阻四的,现在看来倒像是深陷其中了。吃惊之余杨雪觉得特别伤心,她没法接受崇拜了多年的偶像瞬间崩塌。而后她又有些自责,怎么能仅凭一个外人的指认就相信呢?也许他表哥才是害群之马。“你表哥是谁?”
“政法委秦书记。”
“我靠!水够深哒!”快嘴刘忍不住插嘴道。
杨雪瞪了快嘴刘一眼,然后问卫青,“你是说他们俩跟许怀远是一伙的?”
“跟谁一伙我不知道,但肯定有猫腻,我是被他们当枪使了,本想等卓依的案子查清以后再找你商量的,怎么,你觉得这两件事有联系?”
杨雪不置可否,陷入了沉思。看情况卫青应该没撒谎,否则不会连自己的表哥也卖了。可李可儿的确是见了他以后才失踪的,光凭一面之词不能轻易判断,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李可儿。杨雪转头望向小米刚要说话,手机又响了。
李晨焦急地说:“许静宜和林夕也不见了。”
“你大爷的!”杨雪一时乱了方寸,把电话扔在桌上,怪自己太大意了。沉默片刻,她对小米说:“赶紧联系航空、铁路,查查有没有她们仨的出行信息。”
这时,杨雪收到了一条短信:‘李可儿在河西分局,林夕和许静宜下午4点飞巴黎’。她的第一反应是写匿名信的那个人提供的线索,或许他真是举报人,难道李可儿去自首了。
小米查出了结果,“林夕、许静宜还有李可儿都订了6号下午4点飞巴黎的航班。”
杨雪拨通了河西分局的电话,可是他们那没有去自首的。杨雪相信举报人,也相信卫青没有说谎,又向对方描述了一下李可儿的外貌,分局的同事核实后答复:“是有这么个女孩,正在处理她父亲的车祸。”
“先帮我把人看住,我这就过去!”她撂下电话就叫快嘴刘出发。
“等一下!”卫青刚刚还在为自己的冒失自责,现在一听李可儿有了下落,也来了精神,“她目前的情绪不太稳定,也许我能帮上忙。”
“跟着走呗,费什么话!”杨雪不耐烦地说。
卫青抬起手,“先把手铐摘了吧。”
“罗嗦,上车再说!”话音未落,杨雪已经出门了。
卫青只好追了出去。
三个人鱼贯而出冲向停车场,途径之处所有人都驻足观看,并投出了异样目光。通常都是警察追逃犯,现在反倒是这个戴手铐的对警察紧追不舍,真是百年不遇的景象。
河西分局刑侦支队,李母的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面无表情,任由眼泪不停地流着。李可儿坐在旁边抱着母亲的胳膊,一边抽泣一边帮她擦眼泪,还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
卫青直接走到她们身边安慰,杨雪注视了一会儿,吩咐快嘴刘盯着,自己进了队长办公室。
“陆支!”
正在伏案工作的支队长陆明抬起头,见是杨雪,笑着站起身来,“杨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视察工作啊!快坐。”
“我那个案子的嫌疑人在你这,”杨雪落了座,指着门外说:“就那个小姑娘。她爸出车祸了?”
陆支喝了口水说:“是啊,死者叫李瑞阳,48岁,市规划局的处长。今天凌晨回市区的路上,撞上护栏,车辆起火爆炸,人当场死亡,应该是交通意外。”
杨雪疑惑地问:“那不是交警的事吗,怎么转到刑警队来了?”
“是啊,一开始是交警队处理的,叫来死者家属办手续,她们非说人是被杀的。这不就转到我们这了吗。嗨!也难怪,人烧的都不成样子了,家属心里肯定不好受,闹一闹也正常。怎么,你对这个案子有兴趣?”陆支望着杨雪有些不解。
杨雪又问:“交警那边查出疑点了吗?”
“目前还没有,他们说应该就是普通的交通意外,可家属说什么也不信。这不,就在这耗着怎么劝也不听!我是没辙了。”
杨雪的判断正好相反,即便家属不提出疑议,她也觉得李瑞阳的死没那么简单。刚发现三个家长有瓜葛就死了一个,肯定不是巧合,说不定他们之间起了内讧,又玩了回杀人灭口,没准这就是突破口。“陆支,死者的女儿我得带走,要不车祸也移交给我们吧。”
陆明见她主动要求把这个麻烦揽走,当然求之不得,立刻就答应了,“没问题,现在就办移交吧。”
杨雪他们办完手续,带着母女俩返回了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