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惟新侧耳倾听,两人脚步声渐渐已远,心道:“此处乃是是非之地,幸亏一来龟怪弄得地面乱了,二来这两人不甚精细,要不然他二人细细探察,我非得露出马脚来不可。”
幸喜双脚虽然未曾恢复,但在怪龟内丹的寒气之下,已然不像先前那般焦灼疼痛。
他怕两人去而复返,更怕二人带了许多帮手,回来复探,此时也顾不得再运功疗伤,当即跃出丛林,随地里捡了两根直长的木头,从死人身上撕下衣服,把头上包了,当成两根拐杖,朝着两人相反的方向离去。
他意在逃命,知道丐帮的人极会养狗,最善于找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带了狗在身边,却也不愿冒险,此时哪里管什么夜黑林深,专门挑最深的林子钻,最深的小溪踩。
七高八低的,在山林间不停的奔跑,见到野生的果子,也不管有毒没毒,仗着易筋经初有成效,塞进嘴里面便吃。
这样昼出夜伏,过得七八日,树木日渐稀疏,白日里的多数时候,已可见到太阳,又走了三天,林中忽然出现一条小径,虽然青草密布其上,但路径仍然依稀可辩。
张惟新就顺着小径而行,约莫走了十来里,将近黄昏,听得前方水声嘈杂,又走了三四里,转过一个山坡,一条大河已然平淌在眼前。
趁着月色,他举目望去,河面约有七八十米宽,水流倒不甚湍急。
他稍一犹豫,回头朝四处看了看,便沿着河朝东而行,夜里面自然又是找了颗大树,卧在树干的凹处藏风。
第二日继续前行,到了中午,肚中饥饿难耐,只得离了大河,朝旁边的山林中去寻果子吃,哪知这山中树木虽多,竟然没有一颗果树,等到已近黄昏,他便出了山,正好一条小河拦路,心想河边必有渔家,便朝小河的下游而去。
走了不久,正巧是黄昏时分,彩霞万道,光芒刺眼,忽抬头,看见一座石桥,他心中大喜,料定近处必有人家。
快步走过去时,石桥对面正好一个老农走来,他赶紧走上前去,道:“老哥,你好啊。”
那人似乎是个货郎,正埋头赶路,冷不丁被人喊了一声,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见是个满头邋遢,脸面黑糊,衣衫破烂的乞丐,就杂七夹八、没好气的骂了起来,只是言语不同于中原口音。
张惟新正陪着笑脸,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虽没十分听明白,却也知道绝不是好话,心中好不生气,怒道:“你敢骂我?”
那人冷笑道:“哟呵,还是个中原人呀。”
张惟新听得这句话明白,此时也顾不得跟他吵闹,陪好道:“老哥,我前些日迷路进了深林,这几天才出来,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瞟了他两眼,似信不信的,嘴里嘟嘟囔囔的,把货担一甩,横过来打在他身上,道:“滚开,没空跟你这个叫花瞎扯,大爷我还要去下一个村子呢。”
张惟新本来就是饿了十几二十天的人,从昨天下午起,一天一夜多了,就没吃过一点东西,又兼赶路十分疲惫,此时腿肚子都还在打颤,被货郎一担子甩来,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那石桥又窄,差点就立不稳,掉下河去。
他用手划了好几下,方才稳住身子,朝河下看时,河水翻波滚浪,甚是湍急。
定神看时,那货郎已经错身而去了。
他赶上前几步,扯住货郎,就想暴打他一顿。
货郎被他抓住肩膀,就像是被个彪形大汉合身抱住一般,半点都动弹不得,吓得脸如死灰。
他举起拳头,本本已经朝货郎脸上砸去,见其脸现惊恐,忽然心惊道:“好歹我也是红旗下成长起来的,他半点功夫不会,我跟他争什么,这不是恃强凌弱么。”
他微一思索,便把拳头错开。
那货郎听得耳畔风起,吓得人都软了。
张惟新大笑一声,道:“你卖的什么?”
货郎支支唔唔,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哪里耐烦,便自去揭了两个货担,见是些南北杂货,内中有不少的甜食、糕点,一见之下,两眼顿时冒光,拿起来便吃。
吃饱了肚子,见那货郎缩在桥边,畏畏怯怯的。
他看了看货郎,又看了看自己,道:“你这衣服,卖么?”
货郎“啊”了一声,急忙道:“小人还有一身备换的,大爷若是不嫌弃,我送给大爷。”
张惟新大喜道:“你叫我大爷,你叫我大爷,哈哈,哈哈,好,好,好,你还是第一个叫我大爷的。很好,很好,我是你大爷,我是你大爷。”
那货郎不知道他是久未见人,心神紧崩,此时在宣泄情绪,见他神神叨叨,似乎有些疯癫,心中十分不安,赶紧就把衣服从包裹里拿出来,畏缩缩的递给他。
他伸手夺过来,比了一比,倒也合身,就朝腰间掏了掏,只掏得几块细碎银子,递过去道:“我只这么多了,这一半得留着吃饭,这一半给你,够么?”
货郎连忙摇手,道:“不,不,不……”
张惟新怒道:“你当我是吃白食、抢衣服的强盗么?”
货郎心中大急,又是连连摇手,口中仍是“不不不”的直叫。
他笑了一笑,就不再理睬货郎,此刻腹中饱饱,只是嫌身上污浊不堪,便过桥到了河边,把衣物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用小石压住,脱了破衣烂衫,便跳进河里,洗了个痛痛快快。
这二十来日,他虽然一直奔行,却时时刻刻的把龟怪内丹拿在手中,这内丹奇寒无比,最能使人抛开一切杂念,他又一意奔行,对其余毫无顾忌,觉得身上奇寒难耐时,也不停步,只是不由自主的运功御寒。
他这一番心境,正好符合了易筋经修行最大的难处,不存半点修练之心的要旨,那易筋经又是他久练惯了的,二十来日下,于这门神功竟然已练得成了。
经脉、腿脚早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好了,如今瓜熟蒂落,便连疤也掉了,易筋经不愧是奇功,伤疤掉后,皮肤竟然恢复如初,不像被火烧过一般。
他功力稍复,伤势尽去,不由得心中大喜,就于这河水之中,拿出大半颗龟怪内丹来,又咬下一小半,手中拿着剩下的一半,竟尔盘坐下去,任由河水淹过头顶,修炼起内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