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医院的高级病房里,蓝月和金田一站在病床前大气也不敢出,蓝叶波已经醒来三天了,经过两天的调养,今天他的气色还算不错,他不顾蓝月和医护人员的反对,特意坐在床上翻看起了这段时间深蓝集团发生的大事记和财报。
“金田一,你现在都成代理董事长秘书了?”蓝叶波头也没抬的说着,声音显得有点虚弱。
“不是什么秘书,少公子需要帮手,我又对深蓝集团的情况比较熟悉,只是尽力而为罢了。”金田一半笑不笑着回答道。
“这些都是你的主意?”蓝叶波毫无表情的问道。
“这个......”金田一看着蓝叶波的表情,摸不准他这几天处理的事务到底能不能让蓝叶波满意,如果处理的不满意,他就会主动把责任承担下来,但如果处理的让蓝叶波还算满意,他就准备把这个功劳推给蓝月,所以犹豫了一下。
“行了,你也不用揣摩我的心思了,我知道蓝月他没有这个能力,你这几件大事的处理还算中规中矩,没有给公司带来更大的损失,辛苦你了。”蓝叶波终于抬起头,把目光移到了金田一的身上。
“谢谢蓝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金田一冲蓝叶波又是一阵点头哈腰。
“月儿,我估计还得在医院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要多操心公司的事,就不要再去不夜城纸醉金迷了,你要多跟金秘书好好学习,爸爸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嗯,我知道了……”蓝月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蓝总您放心,这段时间蓝公子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公司去上班,每天的工作状态都表现得很是积极上进,要不怎么能打动那些董事会的老古董,让蓝公子来做主呢。”金田一笑嘻嘻的补充道。
“嗯,有改变就好。”蓝叶波知道这些都是金田一的功劳,董事会的那帮老古董能够让蓝月做主,肯定不是因为他的积极上进,而是因为金田一和蓝月提出的解决方案确实不错,他们没有理由拒绝,但蓝叶波并没有把这些想法表现出来。
“爸,你放心,我会每天都按时把深蓝集团的工作,及时向您汇报的!”蓝月紧紧的握住了蓝叶波的手,蓝月这才发现,这支粗燥的手是那样的消瘦,那样的饱经沧桑,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父亲的手了,不由得鼻子一酸,但转即又恢复了冷漠。
“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自己做主,就让我这糟老头子好好安静几天吧。”蓝叶波也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蓝月的手背。
“蓝总,您放心,我每天都会把工作简报发到您邮箱里。”蓝叶波虽然这么说,但金田一却不能这么做,因为金田一知道,蓝叶波可以无条件信任蓝月,但肯定不会无条件信任自己。
“你幸苦了!”蓝叶波没有表示肯定,但也没有表示否定,只是说了一句安慰的话。
“蓝总,您多休息,我先去忙了。”金田一看着蓝叶波和蓝月紧握的双手,他知道这对父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单独在一起了,他们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好好说会话,便知趣的退出了病房。
“你觉得金田一这个人怎么样?”蓝叶波看着金田一关上的病房门,突然轻声问道。
“金秘书最近帮了我很多,如果没有他,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蓝月小心的回答道。
“他确实有点才华,但是不能重用!”
“为什么?”蓝月不明白蓝叶波这句话的意思,既然有才华,为什么还不能重用。
“总之,如果你想要成大事,就不能相信任何人。”蓝叶波又轻轻的拍了拍蓝月的手背,蓝月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一个曾经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富家公子,又怎能明白这么多的人情冷暖,他现在真的很需要金田一的帮忙,但是又不能把父亲的忠告当成耳旁风,蓝月在心中暗暗思付,现在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以后自己多加小心便是。
而蓝叶波则觉得,蓝月还需要经受更多的挫折和考验,一个人只有经历了,他才能够成长,所以他也没有把话说破,毕竟还有自己这把老骨头在后面给他把着关,于是便不在谈论工作,转即岔开了话题:“你妈走的早,我整天忙于工作很少照顾你,才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都是爸爸不好。”
在蓝月的印象中,蓝叶波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也从来不向任何人表达自己的情感,蓝月曾经一度认为,蓝叶波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工作狂,一台不懂的享受的机器,但蓝月通过这几天在深蓝集团的工作后,才真正明白了父亲的不易,现在又破例听到父亲说出了这么自责的话,蓝月看着父亲头上又多出的不少白发,一度哽咽了:“爸……”
“都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哭!”蓝叶波严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伸出手帮蓝月拭干了泪水。
“我以后会好好努力的,绝不会让您失望。”蓝月握住了还在帮他拭着泪水的那只粗燥的手。
蓝叶波深情的望着蓝月,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好孩子,父亲不希望你能有多大的出息,一辈子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你也比这个世界上99%的人过的富足。”
“每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经过都应该留下他的痕迹,这是你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我也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属于我的痕迹,而且还是很多人能够看得见的痕迹。”
“好!好!好......”蓝叶波听到这些话突然变得热泪盈眶,因为他曾有一段时间甚至想过放弃蓝月,只要蓝月不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随便他去干什么都行,但今天听到蓝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蓝叶波突然觉得蓝月还有救。
而蓝叶波并不知道,蓝月的改变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的顿悟,而是他知道自己身世后的一股不甘心罢了,蓝月想要尽快接手深蓝集团,他下定决心必须要有自己的一番作为,他要向世人证明,他蓝月并不是被蓝叶波制造出来的,他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正宗人类,他也可以干成顶天立地的大事,但他还不想现在就把这些告诉蓝叶波。
父子两又在一起寒暄了好一阵,聊了很多曾经没有机会聊的心里话,因为蓝叶波刚刚苏醒,身体状况还很虚弱,蓝月最终还是被医护人员劝出了病房,病房内又只剩下了蓝叶波一个人。
蓝叶波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就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蓝叶波也感觉力不从心,竹一郎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全世界瞩目的一场高科技发布会又瞬间变成了很多人的葬礼,自己则和张瑶琴刚刚见面便已成了永别……每想起这些,蓝叶波禁不住一阵唏嘘,感慨人生无常。
蓝叶波又翻身坐了起来,他固执的认为,自己现在还不能休息,他要设法挽回这个败局,就是死也要死在战斗的途中。蓝叶波拿过电脑,翻看着这些天来外界对深蓝集团的评价,虽然指责声和谩骂声不断,但好在伊娃三号的用户体验并不算差,深蓝集团并没有出现大的溃败。
金田一担心蓝叶波的身体状况,还是对他隐瞒了不少事情,蓝叶波终于翻到了爱死机伊莱克斯发布的那段警告视频,蓝叶波逐字逐句的看了好几遍,但他并没有愤怒,而是望着病房的天花板看了好久,一直都在思考着什么……
“叮咚——”电脑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蓝叶波知道这是他私密邮箱接收到邮件的提示音,蓝叶波缓缓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打开自己的邮箱,慢慢把面部靠近了电脑的摄像头,经过一段视网膜扫描后,终于登入了邮箱。
邮箱里共有26封未读邮件,最新的一封就是金田一刚刚发送的下一步工作计划,蓝叶波打开后大致的浏览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但他什么也没有回复,随手又关上了邮件,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看过一样。
其他的邮件大多都是一些深蓝集团的财务报表和一些各部门的例行工作汇报,刚刚在金田一的简报中全部都有体现,现在的蓝叶波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细看,但有一封邮件让蓝叶波立马来了精神,这封邮件的发件人是竹一郎,而邮件的接收时间,则是哈里斯体育场发生恐怖袭击的那一晚,蓝叶波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来自竹一郎的神秘邮件。
“叶波兄,见信如面,请允许我还能像以前那样称呼你,很怀念曾经的那段青春岁月,我和秦蔚虽然名为师徒,而背地里则常以兄弟相称,你也毫不忌讳的要我称呼你为叶波兄,我觉得那是我们这些人最亲密,也最幸福的时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的最后一个作品已经和大家正式见面了,不论好坏,我都不去想了,因为这是我的收官之作。我们都老了,已经没有曾经的那份激情和灵感了,这个时代终将是属于年轻人的,我在这也奉劝叶波兄一句,赶紧找个接班人吧,虽然我们都很不服气,但是岁月不饶人,趁现在还有一些残存的精力,该停下来好好的享受生活了,去做一些我们这辈子都没时间去做的事,免得给自己留下遗憾。
我们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秦蔚,他为深蓝集团付出了那么多,却因为我们两的固执,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害的张瑶琴也带着蔚来吃了二十多年的苦,慰来是个好孩子,他身上到处都是秦蔚的影子,我相信他一定能够超过他的父亲。我知道,把深蓝集团拱手让给一个毫不相识的毛头小子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况且你也有儿子,尽管蓝月很不争气。
深蓝集团在成立之初,你和秦蔚就定下了一个火种计划,而且还为此创立了火种基金,你和秦蔚的大部分股权也都在这个火种基金里,火种基金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更好的为深蓝集团造血,而且相信你也不会忘记,火种计划里有很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未来深蓝集团的接班人不能是世袭制,而是要靠能力主动争取,为此你还和秦蔚专门设计了各种关卡,只有通过这些重重考验的人,才会获得你们在火种计划里的全部股权,成为深蓝集团的接班人,所以我恳请叶波兄能够立刻启动火种计划里的接班人篇章,我也将会捐出自己的所有股权,赠给这位深蓝集团未来的掌舵人!
我希望这是一场公平的竞赛,这场竞赛针对的不是慰来,也不是蓝月,而是全世界所有优秀的年轻人,我们不仅要选出下一任深蓝集团的接班人,还要为深蓝集团选拔出更加年轻的技术骨干和管理人才,把这个世界彻底的、安全的交到年轻人手中,我们的责任才算完成,我们也才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奋斗。
金田一是反机器人联盟的骨干成员之一,但我建议先不要对他轻举妄动,因为我们想要彻底的摧毁反机器人联盟,金田一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切入点。但是很不幸,因为我生活中的一些不检点,让他抓住了我的不少把柄,用以强迫我做一些损害深蓝集团利益的事情,我很怕,我也很无助,但我保证不会伤害深蓝集团的利益,哪怕付出生命。
最后,祝深蓝集团好运,祝我自己好运!”
而竹一郎留下的署名时间,则是他从深蓝大厦坠亡的前一天晚上,蓝叶波看完邮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口如同百爪挠心般痛苦。
“蓝先生,我们注意到你的血压在升高,心跳在加速,请您立刻放下电子设备开始休息,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病房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医护人员的警告声。
蓝叶波苦笑一声,把电脑往边上一丢,然后把被子拉到脖颈处平躺在了床上,而眼睛则死死的盯着病房的天花板,久久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