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白容霜和白云升的脸在一瞬间都有些扭曲,那各种情绪太过混杂饱满,一张脸几乎都要撑不下了。
星兽投毒害主,莫说是苍无,便是在旧世都不曾发生过一起。在月生们的眼中,星兽就是用来赏玩繁衍的物件,口舌不便,智力低下。若说这样的都能害人,那便像是人类饲养的猫狗设计杀了主人一样天方夜谭。月生们是向来看不起星兽的,若是有要事商谈,或许会避开家中人类的仆从,但绝不会刻意避着星兽,不是因为信任,只是安心于她们的无知。
阿久虽然知道白氏的习俗,但对于月生们心中的这一份轻视到底了解不深,她将这事做为人类门户间发生的小妾杀夫案并为一谈,因此倒没有这么惊讶,只是煞有介事地讨论着:“是不是他苛待人家了呢?”
那月生抬头,满面的不解:“识辰性子温和……”
“这你不懂,有些男人在外头和在家里是两副面孔。”
月生脸上的困惑更深:“但即便真的如此……那又如何呢?”
“你……你们就吃亏在不懂女人。一直受着苛待,哪里还会有真心呢?这女人待男人一旦失了真心……噢!我知道了,她是不是有了外头的情人,所以回来谋杀亲夫呢?”
“这……”月生面对这样荒谬的猜测,实在是不知要如何作答。
白云升实在看不下去,出言打断:“我们白氏的习俗,与凡俗不同,我们的星兽……”
“星兽星兽的,名字就不是尊重,再愚笨,也是女子啊。女子心思细腻,有时为情驱动,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样的话,白氏的月生们即便肯听,也未必会懂。于是便打算不再理会她。白云升道:“既然已经捉到凶手,那便好好审问清楚。”
白容霜在旁更道:“这样恶劣的事情,便是用重刑,也要她吐干净了,以防别的星兽学坏!”
月生领了命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对于白氏可谓是惊天大案,阿久也不好在这节骨眼强提借宝之事。白云升见她犹豫,更是道:“东西是不能借的,但只要你们在我白氏地界,任你的对头再强,也不敢动你分毫。白言两家同为遗族,你便放心住下去就是。”
这样一来,阿久更不能说什么了。
气闷地回到居所,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三个徒弟们,并嘱咐他们:“这毒药来得蹊跷,白氏本就排外。如今来此的外人只有咱们,这几天没事不要出去乱跑。”
邱榕却道:“怎么只有咱人呢?那些婢女不都是从外头来的吗?”
“白氏高傲,哪里会信这些低贱的婢女有胆谋害主人?他们若不讲理起来,咱们人少,可打不过。”
~~~~~~~~~~~~~~~~~~~~~~~~~~~~~~~~~~~~~~~~~~~~~~~~~~~~~~~~
本以为捉到了凶手,接下来便只剩审理的事了,就算凶手再狡猾,也抵不过酷刑。可审讯官们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竟一时都忘记了,星兽本就不擅言辞,十个里头会说话的不足一二,能说话的星兽在市价上往往要翻哑兽好几倍。白识辰不过小小的誊官,年近三十了,家里也一共只有两个星兽,全是哑的。
她还不会写字,对着审讯官们一通比划,谁也看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审了两天两夜,只从记录各户星兽名册上查到她的名字——白竞雪,是白识辰五年前从一家商户手中买来的。这便是如今唯一的线索了。
白云升对此事不得不重视,便派了最为精锐的缉官们去查,只是白氏这些年来人口数跌得实在厉害,且整个地宫里的官司一整年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十件,都是些失窃、争吵纠纷之类的小案,所有经验丰富的缉官们加起来也只凑出了三四名,其中还不乏凑数的。又是两天过去,案子仍无进展。
阿久为了讨好白云升,便提出要出一份力。白云升起初并不答应,因为他们四个外人一来便有命案发生,实在难脱嫌疑。但阿久提出只是看看案宗,出出主意,甚至可以就在摘星宫他的眼皮子底下看,绝不外出一步。白云升想了想,便也就答应了。
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自信。白云升觉得在自己眼前,阿久再狡猾又能翻出什么花样呢?而她的那几个弟子,凡夫俗子罢了,他便更不放在眼中了。
阿久便这样在摘星宫中架起了方桌办起了案子。只是这四名缉官实在脓包,两天下来,拼凑起的线索不过短短一页。
白竞雪今年二十二岁,十五岁便被一个名叫白临空的男子套中,带回了家中。三年后,又被转手卖了出去,名字挂在星野铺中,吃食也归铺子管,她运气实在不好,那段日子大家过得都紧巴巴的,直到一年后才被白识辰买了回去。之后便再未有关于这一家的传闻,过得很是低调平淡,直到如今平地一生雷。
阿久将案卷交给弟子们传阅,一边问道:“白识辰当时买她,花了多少钱?”
缉官答道:“十银月。”
“我不知星兽的市价,这价钱可算贵么?”
缉官点头:“不便宜了。白竞雪很是美貌,只是年纪稍微大了一些,不然以白识辰的月例一定买不起。”
“噢?”一提钱财,邱榕顿时来了兴趣,问道,“若是不吃不喝,这十银月白识辰要攒多久方可凑得?”
他一个凡人便这样大咧咧地开口询问,缉官很是不想理会,但他抬头悄望一眼白云升,见月主沉默如山地坐在高座之上,并未出言阻止,心中隐然觉得这一行人只怕是有来历,只好耐住了性子答道:“怎么也要两年。”
“嚯,那请阁下帮着算一算此地物价,若是扣去最基本吃穿用度,想要凑齐这些粮,要多久时间?”
缉官眉头一皱:“谁有空来替你算这些!”
这样外行的回答,邱榕不怒反是惊出了笑意,难怪两天都不见进展,这还是白氏选出的精英,就连这样粗浅的估算都未曾考虑到,可见这些年,这个旧世大族已然是伤到根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