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解了困惑已久的谜团,阿舟欣喜道:“是气味,不是真的靠水,它伤人于无形的是味道。”
闻言,泽漆略加思索也恍然大悟,难怪……
至于难怪什么,他并没有继续深究不放。一个话题,就这样被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了。
泽漆转而放眼望去,四周尽是无边无际既黄且黑的游水,找不到尽头,看不到边界。天色渐暗,太阳西沉,泛黄的霞光挂在天上。遮住夕阳的云朵,边缘金灿灿,仿佛将所有余热尽归己有。
这一切都在昭示着一天的结束,黑夜即将到来。
阿舟和泽漆仿佛两叶扁舟,浮在水面,随水而去。
远处密密麻麻的红点,由远及近。在阿舟眼里,这些红点宛若一堆堆熟透了的红莓,色泽鲜艳,美嫩多汁。它们移动速度极快,不过瞬息,已经缩短了一半的距离。离的近了,才看得清,哪里是什么红梅,那是一群红色的眼睛,眼睛里还长满了密密层层的小黑眼珠。
看得阿舟心头一颤,全身血液飞快地向头涌去,头皮顿觉发麻,不由捂着心口惊道:“小公子,那是什么?怎么这么多双眼睛,好恶心……”
一个眼闪的功夫,群眼又近了不少。这次看得更是清晰明白,不独独是眼睛,还有一根根尖角,角头似乎还闪着亮光,越发衬得周遭的昏暗。
借着微弱的头角亮光,水里一片波光粼粼,一条条长长的尾巴时而抛出水面,时而沉于水底。哗啦哗啦打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地响起。
第一次看见如此难以言表的怪兽,阿舟舌头恍若打结般,只会尖叫出声:“啊啊啊啊……”
声音穿云破月,直插云霄。
她的手颤颤巍巍,直指急速游来的怪兽群:“小公子……这这这是什么?”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外貌恶心奇丑的物事,恐得心里都在打哆嗦。浑身像是被抽干了气力,软趴趴浮在水面,不曾移动一分一毫。
泽漆忖量道:“如若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九幽黄泉里的镇守妖兽—魁拔。鱼身蛇尾,头上有角,唯一眼睛,瞳孔却多。行动速度,攻击力极强。是以黄泉水中无活物,魑魅魍魉多如毛。”
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扬涛雷动,轰得阿舟心里翻江倒海:“确定这不是一场笑话吗?阿爹心心念念的九州历练,我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闯了进来。带着小公子,再不跑,耽误下去,恐怕就成了魁拔果腹之物,这黄泉又会多出两个冤魂怨鬼。”
强自定了定身,稳了稳神:“小公子,莫怕,我这就带你游走。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吃了亏,也不容许他们伤害到你。”
这保票打得可信度极低,阿舟战栗的小身板,心里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疯狂呐喊:“我很害怕,谁来救救我。我这救世主,其实是迫不得已被推上来顶包的……”
心吓得一抽一抽,呼吸也急促起来。可是,阿舟单手划水的速度并没有因此慢下来。脸色憋得通红,泽漆帮不上忙,眼睛却在四处搜寻藏身之所。
鱼身蛇尾,在水中得天独厚的优越,使得魁拔游地飞快,如利箭般嗖嗖嗖笔直地奔袭而来。阿舟边游边回头,竟然连魁拔嘴里的牙齿都清晰可见,一颗两颗……颗颗尖锐锋利。若是一个不甚,被狠狠地逮住咬上一口,绝对……鲜血横飞,皮肉分离。
视觉被狠狠冲击了一番,阿舟脑海里仅剩下一个念头:快跑,快游。快!快!快!
魁拔离得愈来愈近,张口欲咬。阿舟一个闪身,堪堪躲过当前一击。两人跑,一群追,黄泉水掀起不大不小的纹浪,层层叠叠,后浪推前浪,无休无止。
没了灵力,弱比凡人。单手划水,单手抱人,撑着两人逃跑,实在是有些严重脱力。阿舟转头看向身侧的泽漆,苦笑道:“是我过于托大,恐怕今日难以全身而退了。”
不过片刻之后,竟然隐隐有下坠之势,倒不是阿舟主动放弃泅水,而是水底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下死命地拖着他们。四脚四个,猛地往水底拽下去。
咕噜……咕噜……阿舟和泽漆接连喝了好几口黄泉水,极度缺氧之下,呛得生咳。
水底只有模模糊糊,辨不清实像的黑影,一个个黑洞洞的,或飘,或立,或站,或行。有大有小,有肥有瘦,有人有兽,齐齐围着他们二人打转,叽叽喳喳,不断发出咕咕呱呱的怪声,似是在讨论商议着什么。
阿舟欲哭无泪,后有魁拔,前有黑影,身边还带了一个四肢僵硬无法动弹的泽漆,上天无路,出水无门。难不成自己要成为化形第一天就翘辫子的妖精吗?
“别怕,这些黑影是被魁拔活吞生身的灵魄。他们不伤人反而是在救人,刚才是魁拔就要咬中你了,所以他们才把我们活生生拖了下来。”沉稳笃定的嗓音,颇具安抚之效。阿舟不再狂躁害怕,慢慢平复下来。
说到底,阿舟到底是个女儿家,第一次踏入九幽黄泉,就被一波接一波的怪物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涩声道:“小公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难不成你来过?”
泽漆嗤笑道:“我就是一个凡人,如果真地来过,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不过是比你多涉猎了几本奇杂异志罢了。”
想想确实有几分道理,阿舟自是将这个话题丢在一边不提。周遭的黑影越积越多,挤挤挨挨,不时发出叽叽咕咕的怪音。须臾,这些黑影齐齐钻进黑泥中,一个接一个,像排队似的,有条不紊。
泽漆若有所思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阿舟诧异道:“跟着他们,然后钻进去?”
泽漆点点头:“没错,既然他们可以救我们一次,指不定这也是转机。你带着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赛过魁拔。黄泉之水没边没界,在水上找寻落脚之处无异于妄想。但是,换个角度想一想,水上无活路,底下含生机。”
听他说得无比笃定,阿舟颔首同意:“且赌上一回。我在前,你在后。”
阿舟插入挤挤攘攘的黑影中,纵深一跃,竟然轻松地扎入黑泥中,长鞭那端的泽漆也随之进了来。魁拔群气势汹汹地游过他们方才待着的位置,
水底黑泥中别有洞天,外表黑黢黢,内里白如昼。间或掠过几道金光,亮灿灿的,耀人眼,夺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