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氏是真的很疼她这个天生痴傻的女儿,没有丝毫的嫌弃和轻贱,在这个古代,这份善良和母爱,实属难得。
但……
她的软弱,没有丝毫改变,看来,她所受的刺激,还不够大。
人啊,只有置之于死地了,才能后生。
正说话间,屋外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夫人”。
闻声,小许氏显然是身子一颤,接着条件反射似的站起了身,手足无措地走了两步,屋外的喊声却越发急促起来,终于咬着牙交代了小听溯一句“照顾好姐姐”之后,就垂首走了出去,甚至还不忘带上了门。
小听溯先跑去门后瞥了一眼,确认小许氏一时半会不会过来,这便连忙跑到了床边,悄声道:“姐姐,别装了,娘亲出去了!”
她闻言便瞬间从呆滞的精神状态里回过神来,变脸速度之快,便是小听溯也吓了一跳:“外面那人是谁?”
“是许婆婆。”
“许?”跟大小许氏同姓?
小听溯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小声道:“她可坏了,是婶娘的奶娘,陪嫁过来的,娘亲还没出阁的时候就老欺负娘亲,听说以前是宫里出身的教习,管规矩的,祖母可喜欢她了,老是让她来教我们规矩,我倒还好,姐姐没好的时候,可没少挨她的打。”
想来,原主所遭遇的“管教”,应该正巧是小许氏小时候所遭遇过的吧。
怪不得只是听到声音,就让小许氏恐惧至此,原来……
竟是自童年之际就留下的阴影。
“对了……你倒还好?这么说来,你也没少挨打?”
“她不打我,但总出些阴招,不是罚我在大太阳底下一遍遍练走路,就是罚我不停跪石子,如果我不好好挨罚,她就告诉婶娘,婶娘就欺负娘亲,而且……”
见小听溯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她心下了然,叹了口气:“而且就算告诉了娘亲,娘亲也不敢护着你,只叫你忍一忍,对吧?”
小听溯畏畏缩缩点了点头,便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她见状只能又叹了口气,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这该死的大许氏,压了小许氏压了几十年,瞧瞧这都把人给压成什么样了!
小许氏没被她逼死,也算心理素质强大了。
曲鹤立也真的是窝囊的没个样子,居然还对着这兄弟之情深信不疑,怎么也不看看自己的妻儿被他的兄弟一家给虐成了什么样?
她怎么就摊上这一对便宜爹娘?气死她算了!
“姐姐……”小听溯察觉到她逐渐凝聚起来的怒气,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泛着可怜兮兮的水雾。
见状,她的什么怒火怨气也都该消了,小心叹了口气,便指了指门,挑眉道了句“走”,说罢便率先一溜烟蹿到门后去偷听,隔着门缝见门外的小院子里挤了五六个人,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朴素的背影是小许氏,而对面领着头的,则是个身材矮小却腰杆笔挺的老太太,尖嘴猴腮的,一副尖酸刻薄的面相,想来便是所谓的许婆子了,她身后还跟着四个下人装扮的人,有男有女,站成一排,各自将头低得极低,看不清面容。
许婆子一双眼精明干练,绷着背僵硬的行了个礼,冷冰冰道:“老奴恭迎二小姐回府,二小姐这些日子在庄子里照顾大老爷辛苦得很,日后,大老爷和泷小姐也还需要二小姐仔细照料,大小姐体恤二小姐的辛劳,特意着老奴前来关怀一二,至于中馈一事,还由大小姐代劳,不知二小姐可有异议?”
曲听泷轻轻哼了一声,轻声嘀咕了一句道:“这都各自成家了,怎么还称呼大小姐二小姐?”害得她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原来叫的是大许氏和小许氏。
小听溯挤在下方,也学着她的模样扒着门缝往外看,闻言便接话道:“她总是这么叫的,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叫二小姐,有外人在才叫夫人,说是为了姐妹之间可以和闺阁之中一般亲近。”
亲近个鬼!
她嗤笑了一声,这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小许氏,让她不要忘了她只是个低贱庶女,好进一步控制,让她丝毫不赶反抗,这便又追问道:“那中馈呢,中馈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想的没错的话,中馈,应该是指一家的财政大权吧,这忠义侯府的掌家大权,凭什么交给大许氏这个二房庶子的夫人?
小听溯老老实实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在我出生以前就不归娘亲管了,不对……应该是从一开始娘亲就没管过吧。”
她又啧了一声,暗骂了一句真懦弱,便又继续听了下去。
小许氏不停搓着手,有些掩盖不住的颤抖和局促,连连点头,虽然站在主位上,却始终有些自内向外透露出来的卑微:“是是……多谢大姐体恤了,中馈之事,我天生愚驽,也做不来,有大姐帮忙,我感激都来不及呢。”
……这小许氏到底是懦弱到一种什么境界了?她这小暴脾气看了真的是有打人的冲动!
她不想打这个许婆子或者大许氏,只想好好把小许氏摁在地上打一顿!
却见那许婆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对小许氏的“顺从”而高兴,可眉宇间的不屑,却又深了一层,继续道:“二小姐知道大小姐的苦心便好,也不枉费大小姐疼了二小姐这么些年,毕竟是一家人,血脉至亲,又是姐妹又是妯娌的,可不能像那些别的府里的正的平的似的,一天天的争来斗去,二小姐与大小姐同在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要好好相处才是。”
好一个“好好相处”,听起来,却满满的都是威胁!
而小许氏这个正儿八经的主子,闻言却弯下腰去,畏畏缩缩鞠了个躬,连连道:“是……是。”
许婆子的脸上,这便露出轻蔑的笑意来,身姿却依然一动不动,只道:“二小姐这是做什么,折煞老奴了,老奴是奴才,二小姐才是主子,二小姐怎么又忘了这一点呢?”
又……?
看来这老妖婆这般用言语来刺激小许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