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听溯眼见着姐姐像只路边的野狗似的,被人按在地上毒打,顿时哭喊起“姐姐”来,怎么会这样,是姐姐说,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他才去放火的啊,明明放火的是自己,为何……
为何挨打的人却是姐姐呢?
小许氏何尝不是如此,此刻绝望弥漫,视为支柱的丈夫奄奄一息正在昏迷,大女儿被人打得死去活来,小儿子亦被人控制得死死的,而自己这个当娘的呢?
除了哭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她就是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的懦夫!
打了不过十几鞭,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曲听泷已经是遍体鳞伤了,径直昏了过去,大许氏还要继续打,却被曲听怡压住了手,微微摇了摇头,只要不死,怎么打都行,可要是打死了,这话……
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大许氏也是精疲力尽,这便将竹鞭一丢,冷笑道:“罢了,就这样吧,我们走。”
说罢,便将浩浩荡荡的下人们,都带走了,周围烈火未灭,空旷的院落里,只剩下一个绝望母亲的无力哭喊。
曲听泷原本右肩就受了无赦的伤,折腾来折腾去,伤口早就崩开了,再加上大许氏下狠手打的那十几竹鞭,伤上加伤,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这一次醒来,床边依然是小听溯在守着,只不过……
这一次,却是安安静静。
自穿越而来,她醒过很多次,这小正太几乎每一次都在哭,只有这一次,是第一次没有用眼泪来叫醒她。
“溯……溯儿……”她皱了皱眉,连声音都变得十分嘶哑,许是昏睡了很久,未曾进水,喉咙疼的火烧火灼的。
小听溯就跪在床前,垂着首不敢抬,满脸木然,许久未曾打理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神色,小拳头紧紧攥起,连声都没应。
她现在浑身都疼,只能强打起精神,扯出一丝微笑来,探出手去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溯儿……怎么了?”
“姐姐是骗子,大骗子,就知道骗我。”
曲听泷一愣,她早就料想到了自己挨的这一顿打对他的影响一定很大,但也没想到,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只是……
一入侯门深似海。
这孩子的性格,在这如狼似虎的忠义侯府,可是活不长久的。
就算只是活着,也得竭尽全力才行啊。
“姐姐明明说过,不会有事,婶娘和堂姐不会因为一个傻子去计较,可结果呢,结果姐姐差点被活活打死,换到了新的屋子又如何,我差点没有姐姐了。”小小的正太跪在床前,身姿单薄,耷拉着肩膀,双腿并拢,唇角向下抿起,这是典型的防御姿态,小听溯……
他的世界观,正在一点点崩塌瓦解。
“溯儿……”她咬了咬牙,一狠心,故意撇过头去继续说道,“是姐姐错了,姐姐尚且觉得,婶娘和你堂姐,再如何也不会小气到和一个傻子计较那么多,不过就是西苑的几间废屋子,她们不会在意,这才……但……”
“姐姐又骗人,你明明知道,知道自己要挨打,知道婶娘和堂姐要针对你,为什么还要去做,而且还是骗我去做?住哪重要吗?爵位重要吗?这天底下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姐姐重要!”小听溯说着说着,积蓄在胸腔里的情绪终于决堤而出,汹涌澎湃,他强撑着的坚强瞬间瓦解,放肆大哭起来,他不在乎什么家产什么爵位,也不在乎住在什么样的环境,更不在乎别人的苛待和欺辱,他在乎的,不过就只有这一个唯一的姐姐,只有她罢了。
曲听泷又转过头来,心下一软,眉眼里都是满溢出来的温柔,只是,那一抹温柔是那么的苍白而无力:“是啊,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溯儿。姐姐也不在乎住在哪里,不在乎这什么忠义侯的爵位,姐姐只在乎溯儿,姐姐当成宝贝的溯儿,不应该被别人讥笑,嘲讽和侮辱,所以……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姐姐才要一点点夺回来,即使赌上姐姐的性命,姐姐也要让溯儿过得好好的,让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不敢再欺辱姐姐的溯儿……”
负罪感,是让一个人快速成长起来,最好的推动力。
所以,牢牢记住她是如何为这一间像样一些的旧屋子被人毒打鞭笞的吧,再牢牢记住自己今日所说的每一个字,然后,去成长,去蜕变,去为了保护她而竭尽全力吧。
“姐姐……”他哭得几乎声嘶力竭,跪在地上向前挪了两步,扑到床前一把揽住了她的脖子,低声呜咽着,“溯儿以后再也不哭了,溯儿以后会乖乖的,溯儿以后……会好好保护姐姐,姐姐……姐姐以后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溯儿害怕……溯儿怕!”
她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有姐姐在,没事的。”
这个孩子,一定会逐渐成长起来的。
待小听溯哭够了,她这才慢慢向他询问了自己昏倒以后的事。
她失去意识以后,曲听怡便做了个好人,劝住了大许氏,因为西苑烧了个大半,便格外开恩,让他们一家四口搬到了东苑的最角落,而且还特意给她请了大夫,留下了药,甚至还派人送了几套像样的衣服首饰来,总之做足了一个好婶娘和好堂姐的样子。
东苑是主子们住的地方,风景雅致,小桥流水园林水榭一应俱全,由数个独立的小院落组成,这几个小院落自然也有大小高低之分,一家四口搬进来的,自然是东苑最破旧的一间。
用低矮的围墙圈起来的小院落里只有一大一小相连的两间厢房,屋子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再无任何摆件,说是院子,其实小得可怜,连转身都困难,还种了一棵硕大的桃树,正值春末夏初的交界点,花期将尽,落了满地的粉嫩花瓣。
虽然又小又旧,但对比起之前乡下庄子和西苑的小破茅屋,那可真是天差地别了。
现在的她,只挨了这一顿毒打,就能换来这么一套房,暂且算是值了,但……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她现在,用的是曲听怡找来的大夫开的药!
而且曲鹤立也是!
鬼知道她能动什么手脚,串通了大夫的话,要取他们父女的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幸好这院子唯一的好处,就是贴近侯府的大围墙!
虽然有点高,但只要垫个高凳,连她也可以轻易地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