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丹青看着言汐耳根逐渐变红,两手抱臂笑了起来,好似手上伤都不再疼了。
言汐此刻非常后悔,她觉得她真的不应该站出来,但是看着夏丹青的后背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你进来吧。”言汐说完好像怕夏丹青又说出什么胡言乱语来,后面又加了一句,“我会点医术,可以帮你。”
她转过头去,不再去看他,耳根还是红红的,夏丹青看着她想起了温皇后宫中的那一白猫,每次过去逗它,白猫都会躲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突然笑了,像是普通人家十三四岁的小公子,在私塾上完学后带着书童抱着书,冲着府外的老总管露出来的那种笑,干净而又温和,带着活力,那种在书香门第中无忧无虑中长大的小少爷能露出来的笑。
他低下头,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小丫头。”
言汐还在发呆,他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不小心睡着的怀月。
许是白天太累,怀月简简单单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醒来时不见言汐,顿时慌了神。
‘吱呀——“木门推动的声音惊动了二人。
“公主!”怀月见到满院的场景只觉得心跳的极快,要不是言汐手疾眼快捂住她的嘴,整个寺庙都要从梦中惊醒,言汐想起来一阵后怕。
怀月死死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怀月,你听我说呀,不要喊出声好吗?”言汐轻声细语地和怀月讲话,”如果答应了我就眨眨眼好吗?“
怀月听后拼命地眨着眼,言汐才松了一口气放开她。
“公主!“
“哎哎哎,小点声。“言汐又要扑上去制止她。
“呵。“夏丹青要被这主仆二人弄的笑出声来。
真是有趣,他想。
怀月好不容易把未出口的话给憋了回去。
“公主,这些人。“她指了指地上的两个尸体和满地血迹,”这被别人发现您的清誉可就完了!“
夏丹青笑了,这个宫女倒是胆大,也足够聪明,想的正好。
言汐用眼神给夏丹青暗示。
“怎么做你都知道吧?”
夏丹青也看向她。
“你让我一个伤员去搬尸体?”
“叫人啊,你没几个手下能杀人?“
夏丹青摸摸鼻子,他来的匆忙,又独自行动,确实没带人来,不过他的那些手下,会过来吧?
辰王府的暗卫果然迅速,这不可就过来了。
夏丹青心中暗暗点头,心想到底没给我丢面子。
倒是怀月,见到这些身着夜行衣的人,又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尖叫声又要开始。
言汐这次没再动手,一个黑衣人直接点了她的哑穴。
夏丹青点了点头,决定回去给他赏钱。辰王爷,别的不说,谈钱绝对是北齐最有钱的人之一,仅仅是临安的倚风楼就给他赚了不少钱。
言汐给那个大哥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谢谢您了。
“公主殿下,这尸体清完了,我这个伤号是不是也要照顾一下?‘
夏丹青问道,倒是吓坏了属下,不是听闻王爷不仅不仅女色吗“
言汐翻了个白眼,身体向左转让开了门,抬了抬手,意思是,您请吧。
夏丹青倒也不推辞,他本来身材高大,轻轻松松跨了两步就进去了。
言汐也跟着进去,顺便带上了门。
怀月眼睁睁看着夏丹青和言汐走进去,想想没有什么不对,不对!她突然想明白了之前的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孤男寡女?这还了得!
本着要将自家公主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心,怀月脑中已经有无数本画本子在翻腾。
她推开了门。
夏丹青刚刚脱了那一身华丽的黑色外袍。
“无耻!“想到自家小公主,怀月突然有了勇气,挡到了言汐前面。
看玩笑!这能看吗。
我的天真小公主。
怀月看着夏丹青满眼怒火。
看穿的也不差怎么不知道矜持。
“怀月?“言汐从她后面探出头来,”正好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帮我打盆水来。“
“是,公主。“怀月习惯性地执行命令,刚才的火瞬间就消了一半。
回过头来才意识到问题,,哎,这情况不对啊。
夏丹青又笑了,今晚大概是他二十三年人生以来笑得最多的一天。
果然主仆都有点像,他心中不免把他和许皓做起对比来。
言汐从包袱里拿出一盒小小的,浅绿色的药膏。
“伸手。”她生硬地说。
不是她太冷,是眼前这个男人不按套路来。
这么大的脾气?
夏丹青不由自主又想逗她。
“我说大夫啊,这可不对吧,医者哪有这么大脾气的,我还救了你两次。这帐不是这么算的吧。“
“两次?“言汐抓住了这个敏感的词。
“我以前见过你?“
“言璃姑娘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夏丹青抬手摸摸脸,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他今晚没易容,讪讪地放下了手。
“原来是你。”言汐之前就在想他的本来面目,没想到,他还挺好看。
“你易容技术挺好的,我中午还在想你本来的样子,没想到,差别这么大。“
“你看出来了?“夏丹青心惊,他的这个方法还是他舅舅教的,据说外界早已失传,竟然就被一个女子如此轻易看出来了。
言汐从身上摸出一块蜀锦沾了水细细的擦着伤口,把血迹尽数擦去,只余下掌中那一块有点发黑的伤口。
“七星海棠。”夏丹青不屑道,“我当是什么药,就这东西还要不了我的命。”
言汐打开盒子,细细地涂了。
言汐轻轻点着,夏丹青只觉手中一片冰凉,随之而来地就是温热,是药物在发挥作用了。
言汐又取了一块雪白的帕子,上面绣着岁寒三友。
她身在临安,从来都没见过大雪。
夏丹青心中一动。
“你喜欢雪?”
“喜欢啊,一直都很喜欢。”言汐包好了手,也看着帕子出神。
“就是没机会见到大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况我是见不到了。”言汐叹气,她怕是没机会了。
后来的她,在每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过完了一生。
“你可以去长安看雪。”夏丹青说道,“长安的雪很好看。”
长安吗?言汐听过这个地方,她的母妃少时在长安长大,给她讲过很多那的故事,关于长安,关于一个人。可惜,她是离不开临安了。身为临安的公主,陪着这座城一起衰老,这才是她的宿命。
她示意夏丹青脱下中衣,看着冒血的伤口直皱眉头。
那暗器带着倒钩,不注意的话就要拔下一块肉来。
夏丹青活跃了这么久,终于坚持不住了,因为后背的伤不时皱眉。
“很疼,你能忍住吗?“言汐担忧地问道。
“还行,你动手便是。我疼也得忍着。“夏丹青苦笑。
“你下不了手地话让外面的人来,他们动手利落些。“
言汐正在包袱里找东西。
“你别小看我,我胆子没那么小。“言汐皱眉,看着伤口叹了口气。
谢谢。她在心中无声地说道。
言汐此时庆幸怀月拿来了热水,不然没有烈酒都没法消毒,寺院的条件也是简陋了点。
用热水简单擦了一个状似匕首的东西,言汐才正视起这个伤口。
“我这儿没有麻药,你能忍吗“言汐问道,”肯定很疼。“
“动手吧。“夏丹青想挤出一个笑来,却因疼痛止住了。
“爷当年受的伤比这还多。“
确实,言汐看到背上密密麻麻遍布伤痕,难以想像这个一直在笑的人曾经经历了什么。可惜萍水相逢,言汐对于这个稍纵即逝的念头没有了解的欲望。
“这枚暗器上有倒钩,若是平常这样拔出来就是。这样的我拔出来势必要撕下一块肉来。“
夏丹青冷笑,“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想要我的命也想的太简单了点。”
言汐盯着伤口看了半响,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要把这个伤口划开,疼的话我就停下来。”
夏丹青低下头来,露出宽厚的臂膀,示意她不要浪费时间。
言汐弯腰一点一点割开伤口,露出那个暗器的整个面目来,是一枚五角星状的铁片,倒刺牢牢地勾出肉来,整个伤口血肉模糊。
伤口一寸寸加深,到了,言汐的刀片触到了暗器的最里边,又从另一边割开一道,最后把暗器取了出来,血一下子涌上来,言汐不得不拿帕子按住了伤口。
言汐把那个暗器擦了擦放在桌上,兀自取了药粉和白布来,打开小瓷瓶,将白色粉末都倒了出来。
看着血在药粉在作用下渐渐凝固,才拿了白布来包扎伤口。
夏丹青的臂膀宽厚,言汐拿着白布顺着流畅的腰线围上去,一圈一圈地裹起来,揉了揉酸痛胳膊,这番着实废了不少力气。
期间言汐指尖不小心夏丹青碰了几次,灼热的温度升上来,和微凉的指尖形成鲜明的对比,言汐瞬间移开了视线。
完蛋,言汐心想,就处理一下伤口,不至于不至于。
“好了?”夏丹青说道,又轻声咳了几声,立刻有人从窗外递进了一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