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死...”那中年男人喃喃道,整个人又攀上了灵桦的腿,灵桦再次甩开。男人匍匐在地上,惶惶抬头,见灵桦的右侧还有一人,又向秋燎扑去。“救我,救我——”
“十年前也曾有过一个女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你可记得?”
中年男人明显一愣,整个身子颤了颤,神情开始慌乱。“我...”
秋燎盯着他慌乱的眼睛,“作茧自缚。假若十年前不喝酒,不,更宽恕一些,假若那天你并没有闯那个红灯,并没有在闯红灯之时打那个瞌睡,再退一步,假若那个哭着求你送将死之人去医院的女人,让你真的尚存良知,停下了,今日,你就不会死。”
“不...不...”
“你将受尽永世的折磨,在地府中游荡到时间尽头。”他轻轻吐出那句话。
说给面前之人,也是,说给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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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一世之后,他来到了地府做了无常。
刚开始的那些日子里,整个人似具麻木的尸体,没有一丝情感。游荡在人间,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魂灵”。
是——无常。
“你是不能拥有情感的。”阎王对他的告诫。“无常拥有情感,会成为一种阻挡。”
那正好,他想。
他的上一世历经剧烈的动荡,整个人像被油锅反复烹炸,而后掉进冰窟里,被寒意侵骨。可是在这些痛到麻木的记忆里,也曾经有过光明。
有她。有他们。
可是脑海里的曾经是残缺的,只剩下她的眉眼,她站在阳光下的笑,一举一动,所有的所有。其他的人,很重要的人,脑子里却只剩下模糊的躯壳,脸像被雾气笼罩,看不清五官。
忘不了。每到夜晚被记忆拖出来撕咬。
漫漫无数个长夜里,在床榻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没有感情,也是一种自己的逃避吧。
他想,大概这也是一种惩罚吧。他这一生,漫长的一年又一年里,始终是在赎他曾经犯下的罪。
“初次见面,我是灵桦。”身前传来一个声音。
他微微抬起头,脖颈有些僵硬,听得到骨头咔喳作响。
是个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的男人。
“...我是秋燎。”
那是第一年。是从混沌归来的那一年。后来,日月飞逝,一晃好多好多年。万物苍生皆在不停地生来,老去,化为尘土。
只有他,永远停留在起初的模样,不曾变化过。
好像永远不会再有尽头。
也不知道那样又过了多久,行尸走肉地封除那些怨灵厉鬼,心中没有一丝的波澜,像一潭死水。透过那些哭喊哀嚎的厉鬼,倒像是看出了一点他自己。
“我得了两壶好酒,今日可请你们喝上一壶。”
是那个娃娃脸,整天身上沾着些若隐若现的酒味,闻着不是寻常的辣味,倒是有些甜甜的。前些日子耳朵里偶尔钻了些他的传言,说是前世是个地痞流氓,但是单看那张脸,心中觉得有些奇怪的突兀感。
他并没有去江仲落的住处。
回家的路上,看着四周或远或近的小屋里,有的已经点起了蜡烛。这时,这个世界上还未能有电灯。路上有大片的树林,他走在其中。一阵风吹来,带着一些湿润的草味,和几只小精怪的小声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