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解开马缰绳，握在手中，问道:“孙姑娘是要去祭奠克莱沃吧？”
孙雯悦的眼神有些落寞:“还是瞒不过周将军。那老者虽说做了些恶事，可对小女子却有善无恶。何况他又是因帮我付账的善事而暴露身份最后身死，小女子总觉得亏欠他的。”
周全哈哈大笑，说道:“我可没本事看穿姑娘的心事，这些都是犬子所为。他还让我转交姑娘这个，算是劳烦请来医生的跑腿费。”说罢，周全递给孙雯悦一枚金币。
孙雯悦身无分文，周全便利用这个理由资助了孙雯悦，既让她不失了面子，又能帮到这个为莱特宁帝国建国立下大功的朋友，也可谓一举两得。
孙雯悦也不便拒绝，收了这个顺水人情，笑道:“周丞相果然是神机妙算，连小女子分心思都能猜出来，如若来花月城花街柳巷走一遭，还不得被小姑娘们堵得水泄不通。”
“犬子能有今日修为也是他的造化，如果没有姑娘这样的益友相助，恐怕大事也不成。”周全笑道，又抬头看了看月亮的高度，笑脸一收，却也相当温和，“我且带姑娘去饭馆买些酒菜，咱们尽量赶在接风宴做好前回来。如何？”
“那就有劳周将军了。”孙雯悦深深地施了一礼，周全也朝她点点头，翻身上马，又拉了孙雯悦一把，让她坐稳后便起手一鞭，那匹骏马像疾风一样飞驰出王宫了。
周全也是行伍出身，马术也是相当高超，不多时便停在一家饭馆门口。孙雯悦下马去，买了些酒菜打包，又往一旁杂货铺买了些纸钱鲜花，都打包做一处，提着包袱，孙雯悦再次在周全的帮助下翻身上马，两人一骑便又绝尘而去。
坐在周全的马上，孙雯悦不敢睁开眼看四周的风光，只听得耳畔呼呼风声吹过，判断得这速度肯定慢不了，却又能坐得相当安稳，哪怕拎着包袱也能保持平稳，孙雯悦不由得对周全的骑术心生佩服，暗暗下定决心回花月城后也要练习骑马。
不久，风声减弱，孙雯悦睁开双眼，眼前正是一片狼藉景象。面前一片空地，空地两侧还有几棵折断的树木。原本棕色的土地上还有一些斑斑点点的凝固白色熔岩，地面更是坑坑洼洼，还时不时的能看见一些血迹。虽然没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在月光笼罩下，这场面也足以令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画面。
“就是这里了，附近山里总有些豺狼出没，我在这替你把风，姑娘如要祭奠还请快些。”周全转过身去，盯着树丛中的风吹草动。孙雯悦则打开了包袱，取出鲜花摆在空地上，又拿出纸钱焚烧。待焚烧烟尘散尽，孙雯悦取出买好的酒食，几样点心，连盘子摆在空地上，说道:“克莱沃阁下，小女子是今日正午在王城饭馆内受你恩惠的客人。如今小女子前来还钱了，不想与阁下阴阳两隔。如阁下在天有灵，小女子略备酒菜，还请饱食上路，权当送行。”
喊了两遍之后，孙雯悦又对着花圈鞠了三个躬，又叹息一声，这才叫周全离开。周全飞身上马，带着孙雯悦两人又往王城赶去，回去享受周斌承诺的羊肉接风宴了。
玛索尔海边的洪积平原上，这一片空地上居然摆着一圈鲜花和一些祭奠用的酒食，远远看上去倒也相当诡异。一阵陆风吹过，海边的气温也顿时又冷了几分，甚至还燃起了斑斑点点绿色的萤火。有传说道，绿色的萤火正是死者灵魂升天前最后的留念，这毕竟只是传闻，无从考证。可克莱沃父女却是真正的再次在这片小小的平原上相遇了。他们拥抱在一起，二十年来的思念与痛苦此时都烟消云散，哪怕两人已经身死，能见面也是极好的结局。
“我可是一直都在父亲身边的，看着您做出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残忍事情，我真的很害怕。”克莱沃的女儿说道。
“如果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就不回去做那些傻事了。傻姑娘，你的微笑在我心里可是价值连城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克莱沃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笑容。
“灵体并不能维持多久，不久后通往混沌的通道就会开启，只愿来生我们还做父女。”看着女儿的微笑，克莱沃却不经意间落下了几滴泪。
“说定了，咱们拉钩。”虽说心情沉重，克莱沃还是佯装笑脸，他知道自己做了太多坏事，也许……不会有来生了。
“虽说没法给父亲做汤面吃了，可是还好，走之前还能做个饱死鬼，谢谢那位姑娘了。”女儿指着孙雯悦留下的酒菜，笑道。
“是啊，世间还是善恶有报多一点，但愿混沌也是如此，那样善良的你还会好过一点……我么，至少还能见你一面，也值了。”克莱沃也不知道传闻中人死后灵魂所去的混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不过前程在此时的他面前已经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了，只要有女儿在身边，一切道路都是光明的。
不知是感动还是悔悟，当父女两人前往混沌的时候，整片海滩弥漫起了一阵海雾，竟然打穿了孙雯悦的衣襟……
“居然起雾了……”孙雯悦显然没有防备这突然的一冷。
“也许是你祭奠的人流下的充满感动的眼泪呢。”周全头也不回地笑道，毕竟他可是在骑马的人。
“周将军你还是别说了，说得小女子心里有些慌。”孙雯悦打了个寒颤。
“孙姑娘有做什么亏心事吗？为何如此害怕鬼神？”周全随口一问。
“没有。”孙雯悦倒也真不是怕鬼，只是觉得有东西在自己身边，随时注视着自己，而自己却看不见他，这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和那些东西究竟有没有恶意完全没有关系，而且大多数人也都是如此。
而晴萱这样的就完全不同了，至少自己可以看得见她，不会觉得那么恐怖。如果要说到难以忘怀的事情，可能也就是和晴萱有关的那件了吧……
见孙雯悦没有再说话，周全也不再问下去。哪个年轻人还没有点自己不想说的东西呢？
当两人回到王城，接风的宴会已经开始，只是举行的地点不是王宫大厅或是食堂，而是一间躺满伤员的房间，这是算是孙雯悦所吃过气氛最为诡异的接风洗尘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