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场景在交织变换。
一会儿是车轮滚滚而来,浮尘打在他的脸上。断肢残腿的百姓朝他爬来,流着血泪问他“为什么不救我们”,沾满血污的手指碰上了他的脸庞。
由此,有了更多的延伸。
那是迁都时逃亡的马车,人族就像咸鱼塞满船舱一样把马车内外挤得满满当当的。
一片混乱中,柔弱的妇孺被挤下了逃离死亡的马车。
慌张的母亲抱着怀中的婴孩在哭嚎……
腥风血雨,沙尘满天。
一会儿,他又被困在厚重的宫墙下。他昏昏沉沉,就这样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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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婳是在王府门口接住南宫衍的,若不是她一把把他端起来,恐怕他就要在自己家门口摔上一跤了。
她不是第一次见南宫衍被皇宫伤成这样,她对于接起南宫衍这件事都驾轻就熟了。
颜婳在镜前仔细理了理自己的发鬓。
她踏着轻盈的步伐走向书桌前。
南宫衍趴在桌上,他睡得并不安稳。准确来说,他是困在梦魇里了。
颜婳摸了摸腰侧,梳篦被她放在妆奁上了。
她轻轻抚了抚南宫衍的头发,慢慢理顺。
她把手埋进他浓密的黑发里,轻轻划过,像在安抚一个孩子那样。
在她的手掌下,南宫衍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南宫衍是睡着的吗?
颜婳在他耳边轻轻道:“你没有错,不是你的错,你很好。”
颜婳一如既往不会安慰人:“我们艳艳最好了……”
南宫衍实在听不下去了,终于幽幽转醒。
一睁眼,南宫衍差点被颜婳气死。
她戴着他的宝冠。
他就说哪点不对。
颜婳:她就说哪点不对。在玄界时她带的也是这样的宝冠啊,她才不管什么所谓男式女式的。
南宫衍缓缓坐起身来。
他依然颓靡着,一头墨发散落,遮挡了他的眼眸。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老朽之人,麻木腐朽和绣云阁后门外的那些人如出一辙。
南宫衍依旧昏沉沉的,他就像强弩之末,坐起时终于绷断了他的极限。
眼前一黑,他倒下了,倒在颜婳的肩上。
颜婳下意识扶了扶。
颜婳偏头看了南宫衍一眼。
她右手扶在他脸庞上,左手又抚上了他的头。
正要起身的南宫衍顺势放松了身体。
直女颜婳小心翼翼地又将南宫衍的头靠在了桌上。
南宫衍都无语了,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颜婳。
手顺势落在桌上,颜婳趴下。
瑰红的衣料垫着下巴,越发衬得她容颜娇艳,她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眸,越发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南宫衍等着这个孩子还能做出什么安慰他的可笑事来。
颜婳仰靠在自己手臂上,轻声道:“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你对他们倾注了多少心血和努力,艳艳……”
他们不会懂,懂你的付出。他们也不会在意你的仁爱,他们想的只有自己。
她希望他早日懂得这个道理。
南宫衍将脸埋在臂弯里,阴沉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颜婳止了话头,把手放在他头顶,温柔地摸了摸。
“会有人懂的,我就懂的。”
南宫衍露出自己的半张脸来,睁开一只眼看着颜婳。
颜婳笑了笑。他当初坑了她来救朱雀国,难道她还不懂吗?